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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夫的医馆后院弥漫着苦涩的药香。林曦棠隔着纱帘看小学徒给阿木妹妹换药，女孩颈侧的紫斑已经褪成淡青色，但咳嗽时仍带着血丝。 三小姐。周大夫捋着胡须低声道：这孩子命是保住了，但城南贫民窟又发现三例相同症状。更麻烦的是......他欲言又止地指了指东面，赵家派人来打听过。 林曦棠指尖一颤。赵廷轩的父亲赵德庸掌管丹青城防疫司，若被他抓住把柄......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突然从厢房传来。林曦棠掀帘冲进去，只见阿木妹妹蜷缩在榻上，呕出的鲜血在粗布被褥上绽开刺目的花。 更可怕的是，守在床边的两个小乞丐也开始抓挠脖颈，皮肤上浮现出熟悉的紫斑。 把所有出现症状的孩子移到最里间！她扯下腰间香囊塞给春桃，速回府取二姐姐给的冰片和雄黄，再带两匹素布过来！ 当夜，林家别院灯火通明。 林曦瑶带着四个绣娘赶制面巾，素布浸过药汁后晾在熏笼上，散发着刺鼻的气息。城南的流民还在增加。她剪断线头，声音压得极低，今早官府贴了告示，所有发热者需集中隔离。 那不是隔离，是等死。林曦棠将研磨好的犀角粉装进瓷瓶，去年烧村的官差就是赵家派的。 窗棂突然被石子击中。阿木脏兮兮的脸贴在窗外：小姐！王家庄赶出来二十多人，都在西市后巷躺着！ 姐妹俩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 你留下。林曦瑶按住妹妹的肩膀，我以施粥的名义去看看。 不行！二姐姐不认得病症...... 但我认得赵家的眼线。林曦瑶系上药汁浸过的面巾，眼底闪过一丝锋芒，你忘了赵廷轩的胞兄在追求我表姐。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林曦瑶带回了更糟的消息。 至少有八个孩子发热，王家庄的人说...她咬了咬唇，是赵家佃户先病的，他们故意把病人赶到王家地界。 林曦棠猛地攥紧药杵。这就说得通了——赵家早知有时疫，却趁机陷害政敌！正要说话，院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防疫司查诊！开门！ 林曦瑶一把将妹妹推进密室：带着药从后门走，去告诉周大夫...... 不行！林曦棠反手抓住她，赵家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拍门声变成了撞门声。林曦瑶突然解下玉佩塞给妹妹：那就赌一把。拿着这个去府衙找陈推官——他欠父亲人情。 当护院顶门的木栓断裂时，林曦瑶已经端坐在正厅，面前摊着本《黄帝内经》。闯进来的官差愣在原地——他们没想到会撞上林家嫡女。 深夜擅闯闺阁。林曦瑶冷眼扫过众人，赵大人好大的官威。 为首的班头硬着头皮拱手：奉命搜查时疫患者...... 林曦瑶用银簪拨了拨灯芯，那请出示府尊手令。 趁着前院对峙，林曦棠猫腰钻出狗洞。夜露打湿的草叶划过脸颊，她摸黑跑过三条街巷，却在转角被一队举着火把的官差堵个正着。 抓住她！有人高喊，就是她往医馆送病人！ 林曦棠转身要跑，突然被拽进一间香料铺子。柜台后的人捂住她的嘴，熟悉的沉水香味道袭来——是丹青院的同窗苏砚！ 后屋地窖通暗渠。少年快速塞给她一盏琉璃灯，赵家买通了半数衙役，别走大路。 当林曦棠浑身湿透地敲开陈推官后门时，东方已经泛白。 老推官看着玉佩和血书，叹气摇头：赵德庸今早刚拿到防疫专断之权，除非...... 除非有比他更大的官介入。林曦棠突然想起什么，云山先生三日后要来收《人间烟火图》！ 陈推官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云山先生虽无官身，却是能直通御前的帝师！ 三天后，赵家的囚车已经堵在周大夫医馆前。 按《大周防疫律》，私藏疫者同罪！赵廷轩得意洋洋地挥着拘票，林三小姐，请吧 林曦棠抱着画筒站在台阶上，身后是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她早知道赵家会在这天发难——云山先生来访，正是林家最无防备的时刻。 《人间烟火图》在此。她突然高举画筒，赵公子确定要当着先生的面拿人 赵廷轩脸色骤变。远处传来清越的鹤鸣，一袭灰袍的云山先生踏着晨雾而来，身后跟着十二名捧剑童子。更令人震惊的是，府尊的仪仗竟跟在最后！ 先生！赵廷轩慌忙跪下，在下奉命...... 云山先生抬手打断他，目光落在林曦棠怀中的画筒上：展开。 当十米长的《人间烟火图》在晨光中展开时，整条街鸦雀无声。画卷右端是西市日常的喧嚣，往左渐变成胡饼张佝偻的背影，再到破庙里奄奄一息的孩童。而在最左端的墨色深渊里，一只布满紫斑的小手从尸堆中伸出，指尖三寸处悬着一枚即将落下的——百年参切片。 此画何名云山先生问。 林曦棠跪拜：《天火》。 先生的手指抚过参片的位置：为何是 时疫如野火，仁心似天火。她抬头直视赵廷轩惨白的脸，弟子画的是—— ——是赵家庄先爆发的疫情。府尊突然厉声打断，来人！即刻查封赵家粮仓！本官倒要看看，是不是他们囤积药材才酿成大疫！ 转折来得太快。 当日下午，赵德庸被革职查办。周大夫带着官府拨发的药材开始全城防疫。而林曦棠不知道的是，此刻林府正院里，王氏正对着云山先生留下的字条发抖： 此女画魄已成，可承吾道。 母亲林曦瑶轻声唤道。 王氏猛地将字条按在胸口。她终于明白，这个庶女早已不是能随意拿捏的棋子——云山先生分明在暗示，要收真传弟子！ 准备拜师宴。她声音发飘，按最高规格。 夜深人静时，林曦棠请的医师为阿木妹妹施针。 小姐...小女孩虚弱地问，我们真的不会死了吗 银针在烛火下闪过流光。林曦棠想起画卷上那枚参片化作的天火，轻声道：只要还有人肯递参，这人间就烧不透。 窗外，第一场冬雪悄然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