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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平壤城成为了明军前线的大本营和朝鲜临时政权的中心。 与汉城倭寇大营中那刺骨的寒意和绝望的压抑不同,此地的冬日虽然同样严寒,却透着一股沉稳有序、甚至暗藏生机的气息。 城内的明军大营,以及朝鲜世子李淏临时驻跸的府邸,都显现出一种与当前季节和战事状态不太相符的“充裕”。 军营里,尽管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但执勤的明军哨兵身上,大多穿着一件看起来厚实而统一的青色棉大衣,领口和袖口都收得紧紧的,脚下也不是单薄的草鞋,而是厚实的棉鞋或皮靴。 虽然脸和手依旧冻得通红,但至少不至于像对面的倭寇那样,一夜之间就有人被冻僵在哨位上。 伙房飘出的炊烟带着粮食蒸煮的香气,不再是稀薄得能照见人影的粥汤,而是实实在在的干饭,偶尔还能见到一些腌菜甚至少量肉食。 朝鲜世子麾下的军士,装备虽不及明军精良,但也得到了不少类似的棉衣和粮食补给,士气相对稳定。 这一切,都得益于那些打着“海外义商”旗号的商船队。 自明军主力进驻平壤,与倭寇形成对峙以来,来自陆路的补给确实受到了冬季道路难行和倭寇零星袭扰的影响,运输迟缓,损耗巨大。 然而,来自海上的补给线,却在一种默契之下,悄然建立并维持了下来。 那些海外义商的大型海船,定期会出现在大同江口或者更隐蔽的海湾。 他们运来的不是军械火炮那种敏感物资,而是如今前线最急需的东西——粮食和御寒衣物。 这些粮食,品类繁杂,有从南洋运来的稻米,也有从日本沿海……嗯,或许是“收购”或“交换”来的杂粮,数量巨大,价格却低得惊人。 而那些棉衣,则做工扎实,填充的是来自遥远天竺的优质棉花,保暖效果极佳,远非朝鲜本地粗糙的棉絮可比。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绝非普通商贾的手笔,其背后必然有着庞大的组织和难以想象的渠道。 辽东经略李如松,这位沙场老将,自然心知肚明。 他私下里曾对亲信感叹:“这‘义商’所图非小啊。如此大力资助,若非心怀故国,便是另有所谋。不过,眼下确是解了我军燃眉之急。” 他默许了这种交易,军需官则用朝廷拨付的、本就紧张的饷银,以及部分在朝鲜筹措的物资人参、皮毛与之结算。 朝鲜世子李淏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千方百计筹措银钱,从这些商人手中购买了大量粮食和棉衣,分发给麾下军士和部分逃难而来的朝鲜百姓,稳住了基本盘。 因此,当倭寇在汉城苦苦挣扎于饥寒交迫之时,明军和依附明军的朝鲜力量,却基本保证了温饱和御寒,军心士气得以维持。 这一日,平壤原朝鲜王宫偏殿内,炭火烧得正旺。 李如松端坐主位,朝鲜世子李淏坐在侧首,下首是明军将领如李如柏、查大受、祖承训等人,以及朝鲜方面的一些大臣。 李淏世子年轻的面庞上带着急切和悲愤,他向着李如松深深一揖:“李将军!近日又有噩耗传来,庆尚道、全罗道多处州县,倭寇因搜刮不到粮草,竟……竟悍然屠村屠城!我朝鲜子民,死者枕籍,惨不忍睹!恳请将军速发天兵,解救黎民于水火啊!” 说到动情处,他声音哽咽,眼圈泛红。 几位朝鲜大臣也纷纷附和,言辞恳切,甚至带有几分埋怨,觉得明军行动过于迟缓,坐视朝鲜百姓遭难。 李如松面色沉静,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缓缓拨动着茶沫,等世子说完,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也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世子殿下,诸位的心情,本帅能够理解。倭寇残暴,人神共愤,本帅亦恨不能即刻挥师南下,犁庭扫穴!” 他话锋一转,开始熟练地“搪塞”:“然,用兵之道,关乎国运,岂能意气用事如今正值隆冬,天寒地冻,道路冰封,粮草转运极其困难。大军若此时南下,人吃马嚼,每日消耗巨大,一旦补给不继,后果不堪设想。此乃天时不利。” 他看了一眼在座的明军将领,继续道:“再者,倭寇虽困守汉城,但其兵力仍有十数万之众,困兽犹斗,不可小觑。我军若仓促进攻,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徒增我大明将士伤亡。此乃兵家所不取。” 事实上,李如松心中自有盘算。 他通过夜不收的消息,对倭寇的困境了如指掌。 缺粮、少衣、非战斗减员严重、士气低落…… 这一切都表明,时间站在明军这一边。 他巴不得倭寇在那个冰窟窿里多待些时日,让饥饿和寒冷替他多消灭一些敌人。 等到来年开春,倭寇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 届时再以逸待劳,发动总攻,岂不事半功倍 为了朝鲜百姓的苦难而让大明将士去填坑,这种亏本的买卖,他李如松是绝不会做的。 因此,无论朝鲜方面如何请求,甚至几次言辞激烈,李如松要么以“需请示陛下”、“等待后续援军”为由拖延,要么实在搪塞不过去,就象征性地派出小股骑兵,如查大受、祖承训部,南下进行武装侦察和袭扰,烧毁几个倭寇的粮草据点,击杀一些外围哨兵,取得一些“斩获”后便迅速撤回,既给了朝鲜方面一个交代,也避免了主力过早卷入消耗战。 朝鲜国王李昖在后方,几乎日日以泪洗面,不断向大明朝廷派去的使臣哭诉子民的惨状,请求万历皇帝下旨催促李如松进兵。 万历皇帝碍于宗主国的情面和大义,确实也曾下过几道措辞温和的旨意,询问前线战况,暗示是否可以“相机进取”。 然而,旨意到了兵部和前线,效果寥寥。 户部尚书更是直接上奏,大倒苦水,陈述国库如何空虚,辽东、朝鲜战事耗费如何巨大,长途转运粮饷如何艰难,潜台词就是:陛下,咱们家底不厚,李将军稳扎稳打是对的,贸然进军,万一有个闪失,这窟窿可就堵不上了! 而李如松给皇帝和兵部的回奏,则详细分析了当前敌我态势,重点强调了倭寇因海路被断、补给困难而陷入的绝境,以及明军以静制动、待其自毙的战略优势。 奏章写得有理有据,让朝中主事的大臣们也觉得,此时确实不宜轻动。 于是,万历皇帝那边也就渐渐不再催促,甚至有意无意地开始躲着三天两头就来哭诉的朝鲜国王李昖,不再单独召见。 李如松乐得清静,每日在平壤城中,不是操练兵马,就是研究地图,偶尔接见一下那些神秘的“义商”代表,确保那条隐秘的海上补给线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