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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屋里暗得很，窗户被破布挡着，就剩条缝透进点光。刚迈进门，一股味儿就冲过来——血腥气混着腐臭，还有点说不清的酸馊，像烂掉的肉泡在水里，呛得赵佳贝怡差点捂住鼻子。 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只见这间简陋的茅屋内，除了草铺上躺着的年轻汉子，几乎空无一物。屋内昏暗的光线勉强能让人辨认出墙角堆着的几件破旧农具和角落里散落的干草。 草铺上躺着的年轻汉子，脸黄得像张纸，颧骨高高凸着，嘴唇干得裂成了好几瓣，泛着吓人的青紫色。 他的呼吸弱得像风中的烛火，胸口起伏几乎看不出来，左胸靠近肩膀的地方缠着圈布条，黑糊糊的，脓血顺着布条往下滴，在草上洇出片深色的印子，边缘的皮肉都发黑了，像烤焦的炭。 赵佳贝怡的心猛地揪紧了。这伤太险了！开放性创伤合并感染，看这样子，败血症都出来了，再拖下去，神仙也难救。 她赶紧蹲下去，手指刚碰到那汉子的胳膊，就被烫得缩回手——烧得厉害，比铁牛当时还烫。赵佳贝怡迅速地在脑海中回忆起她所学过的医学知识，她知道，这种情况下，时间就是生命。 “是枪伤，”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战士红着眼圈，声音带着哭腔，手里还攥着块脏布，“前天跟鬼子交火时被流弹擦到的，子弹取出来了，可一直烂……”他抹了把眼泪：“麻爷好不容易弄来的磺胺粉都用完了，一点用都没有……他昨晚开始就不咋说话了，就哼哼……” 赵佳贝怡没工夫废话。她迅速打开自己的小包袱，手在里面一摸，实则从空间里取出提纯的磺胺粉、一小瓶消毒酒精，还有那把顾慎之给的小刀——刀刃磨得雪亮，在昏暗里闪了闪。她知道，这些简陋的工具和药物，将是这位年轻汉子唯一的希望。 “烧开水！越烫越好！”她头也不抬，声音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再找块干净的布，要白的！还有，按住他，别让他动！”她的语气坚定而急切，仿佛在与死神赛跑。 小战士愣了下，赶紧应声：“哎！好！”转身就往外跑，差点被门槛绊倒。赵佳贝怡抬头时，瞥见麻明福就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像尊铁塔，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冷眼旁观，眼神里的审视还没散。 她没有理会他，深吸了一口气，首先将小刀在火上仔细地烤了烤。火苗在刀刃上跳跃，发出“滋滋”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油烟的气味。接着，她用酒精仔细地擦拭刀刃，确保它彻底消毒。然后，她又往自己手上倒了一些酒精，用力地搓洗，直到酒精完全挥发，手心里感到一阵凉意。 这时，小战士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开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汉子，手里拿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赵佳贝怡迅速接过粗布，浸入开水中，然后小心地拧干，准备用来消毒伤口。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极其小心，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感染加重，甚至危及生命。 “按住他！”赵佳贝怡再次严肃地叮嘱道。两个汉子立刻行动起来，迅速按住草铺上的伤员。那汉子似乎被惊动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可能是疼痛难忍，也可能是高烧让他神志不清。赵佳贝怡咬紧牙关，抓住他肩膀上的布条，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布条被扯了下来，露出了下面的伤口。那伤口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一个碗口大的创面上，烂肉翻卷着，黄脓和黑血混杂在一起，还有几根碎骨头渣子嵌在里面，让人看了不禁头皮发麻。旁边的小战士“哇”地一声，赶紧别过脸去，连那两个按住伤员的汉子，脸色都变得苍白。 赵佳贝怡的心跳得飞快，但她的手却异常稳定，没有一丝颤抖。她先用开水烫过的粗布，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围的脓和血一点点擦掉，动作轻柔而迅速，尽量避开那些敏感的部位。然后她拿起小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发黑的腐肉一点点剪掉。 刀刃碰到烂肉时，伤员疼得猛地弓起身子，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按住他的汉子们几乎要按不住了，脸憋得通红。他们紧握着伤员的手臂和腿脚，尽管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他们依旧咬牙坚持，不让伤员在剧痛中挣扎。 “忍忍！马上就好！”赵佳贝怡的额头上全是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滴在草铺上，“忍过去就活了！”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仿佛能穿透一切，钻进伤员的耳朵里。那汉子的惨叫声慢慢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呜咽，身体还在颤抖，但已经没有那么激烈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求生的渴望，似乎在赵佳贝怡的话语中找到了一丝希望。 终于，腐肉清理干净了，露出了底下鲜红的肉芽。赵佳贝怡甚至能隐约看到跳动的血管，还有那截被打裂的锁骨。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从随身携带的空间里舀出一大勺磺胺粉，厚厚地撒在创面上。 接着，她又摸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她特制的草药膏——用空间泉水泡过的，能有效促进肉芽生长，效果比普通的药膏快上十倍。她将药膏均匀地涂在磺胺粉上面，然后用干净的纱布紧紧缠好，一圈又一圈，直到不再渗血为止。 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但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没有一丝多余。旁边观看的人都看呆了，连门口的麻明福，原本抱在胸前的胳膊都松了下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熟练的医术，仿佛赵佳贝怡的手指间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驱散伤痛。 处理完伤口后，赵佳贝怡又从她的包袱里摸出一个小瓦罐，里面是她提前熬好的退烧草药汤，一直用空间保温着，现在还温热。她找来一个小勺，一点点地往伤员嘴里喂。 那汉子烧得迷迷糊糊的，咽得很慢，许多药汤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赵佳贝怡非常耐心，每流出来一点，她就再喂一点，直到把小半罐药汤都喂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身来，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响，后背的衣服早已湿透，仿佛能拧出水来，腿也麻得几乎站不住，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身体的疲惫，但心中的紧张和责任感让她无法放松。 “能不能活，看今晚。”她抹了把脸上的汗，声音有点哑，看向门口的麻明福，“得按时换药，保持伤口干净，不能再感染了。要是烧能退下去，就有救。” 麻明福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双眼睛仿佛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无法窥探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的目光沉重而深邃，似乎隐藏着无数未言之语。随后，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连脚步声都显得异常轻盈，仿佛怕打扰到什么似的。 这一夜，赵佳贝怡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紧张，她不敢合上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伤员的细微变化。她守在草铺旁边，不时地轻抚伤员的额头，感受着他的体温，倾听着他那微弱的呼吸声。每隔两个时辰，她都会小心翼翼地给伤员喂一次药汤，确保药效能够持续发挥作用。 后半夜，山里的风变得格外寒冷，吹得茅屋顶上的草发出“沙沙”的响声。赵佳贝怡紧紧地裹着身上的粗布褂子，抵御着刺骨的寒风。她突然注意到，伤员的呼吸似乎变得平稳了一些。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惊喜，急忙再次触摸他的额头——果然，温度似乎降了一些！她的心中涌现出一丝希望，仿佛看到了伤员康复的曙光。 她的心跳加速，又仔细地摸了摸他的脉搏。虽然脉搏依旧微弱，但她能感觉到，它比之前跳动得更加有力，也更加规律了。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伤员的眼睛突然轻微地动了动。赵佳贝怡立刻凑近，轻声问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汉子的眼皮缓缓地掀开一条缝隙，眼神显得有些迷茫，他凝视着她，仿佛在努力辨认眼前的人是谁。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他终于哑着嗓子，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水……” 声音虽然微弱，却如同一道惊雷，在赵佳贝怡的心中炸响，让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她迅速倒了一些温水，用小勺小心翼翼地喂给他。 他竟然顺利地咽了下去，还吧嗒了一下嘴，接着又说：“渴……” “活了！二狗子活了！”旁边一直守着的小战士，之前因为疲惫趴在草堆上睡着了，被这声音吵醒后，看到这一幕，激动得眼泪瞬间涌出眼眶。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光着脚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麻爷！麻爷！二狗子醒了！他要水喝！” 他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人们纷纷赶来，想要亲眼见证这一奇迹。 天刚蒙蒙亮，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破缝，洒在茅屋的草铺上，正好落在伤员的脸上。虽然他的脸色依旧有些发黄，但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呼吸也变得均匀而有力。 麻明福第一个走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汉子，他们伸长脖子往里张望。当他们看到二狗子真的醒了过来，还能喝水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麻明福走到草铺边，仔细地看了看二狗子，又看了看旁边的药碗和纱布，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赵佳贝怡身上。 她熬了一整夜，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有星星在里面闪烁。 麻明福突然向前一步，对着赵佳贝怡，“啪”地一声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个动作既迅速又有力，带着一股江湖人的豪迈与爽快。 “赵医生，”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洪亮，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之前的事情，是我麻明福的不对，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麻明福和这帮兄弟的恩人！” 他站直了身体，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汉子们，声音坚定而有力：“九峰山，就是赵医生的家！谁敢对她不敬，就是跟我麻明福过不去！” 周围的汉子们立刻跟着抱拳，齐声回应：“是！麻爷！” 赵佳贝怡看着眼前这一幕，鼻子突然感到一阵酸楚。她熬了一夜的疲惫，刚才的紧张，以及之前所有的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她知道，自己用这双手，这身医术，在这片刀光剑影的地方，真正地站稳了脚跟。 阳光越来越亮，照进茅屋里，似乎连那些血腥气和腐臭味都被驱散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