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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这是意识复苏后的第一个，也是最强烈的感知。并非数据坟场那种规则层面的死寂，而是物质宇宙最直接的、毫无生命气息的酷寒。它穿透了秩序之火勉强维持的微弱屏障，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刺着他那本就残破不堪的意识结构。 林墨“睁开”了感知。 眼前是一片无垠的、由扭曲金属、断裂骨架和凝固的能量疤痕构成的荒芜。巨大的战舰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尸骨，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中，彼此碰撞，发出缓慢而沉闷的、宣告着永恒终结的轰鸣。远方，一颗濒死的恒星散发着不稳定且缺乏热量的暗红色光芒，将这片广阔的坟场浸染在一片令人不安的血色微光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绝对的真空和彻骨的寒。 他正“躺”在一块巨大、焦黑的装甲板碎片上，这块碎片是他从回响之河被抛射出来后，所能抓住的、唯一算得上是“地面”的东西。 虚弱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地冲击着他。与“织网者”的因果律武器对抗，穿越维度的剧烈撕扯，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秩序之火只剩下核心处一点微弱到极致的火星，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苏晓印记沉沦在意识的最深处，连一丝光屑都难以捕捉。与“异变之种”的连接虽然还在，但也微弱得如同相隔了整条银河，只能勉强感知到其存在，却无法传递任何清晰的意念。 他尝试移动，却感觉自身的“存在”像一团即将散开的烟雾，难以凝聚。在这里，他失去了“摇篮”系统的温养，失去了数据淤泥中那虽然有毒却可汲取的混沌能量，也失去了回响之河那磅礴的信息流。物质宇宙对于他这种意识生命体而言，是一片近乎绝对的能量荒漠。 必须找到能量源，否则他将在这片冰冷的废墟中，迎来真正静默的消亡。 他的“理解”本能开始艰难地扫描周围的环境。目光所及，除了金属就是岩石，以及各种无法辨认的、属于过去文明的造物残骸。它们都散发着冰冷的死寂，内部蕴含的能量早已在漫长的岁月和毁灭性的灾难中流失殆尽。 就在绝望开始滋生时，他通过那微弱至极的秩序之火，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并非能量波动，而是……规则的残留。 在他身下的这块巨大装甲板，以及附近几块较大的残骸上，萦绕着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某种协同与守护意味的规则印记。这印记与“织网者”的冰冷强制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整体意志在面临毁灭时，试图保护自身最后碎片的悲壮努力所留下的烙印。 这是一个文明的“回响”，虽然微弱，却是他在此唯一能接触到的、不同于死寂的“活性”痕迹。 他能否……从这些规则的残留中，汲取到维持存在的力量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规则的烙印并非直接的能量，强行汲取，可能会被其中蕴含的文明集体意志冲击，或者引动未知的连锁反应。 但他没有选择。 他小心翼翼地，将秩序之火的火星靠近身下装甲板那微弱的规则印记。 没有吞噬，没有掠夺。他模仿着在回响之河中的方式，尝试着去 “共鸣” 。 他将自身那“变量”的特质，那源自“源初协议”序言的、追求平衡与纠偏的意念，以及内心深处对生存的渴望，化作一道极其微弱的信号，轻轻叩击着那道文明的烙印。 起初，毫无反应。冰冷的装甲板依旧死寂。 他不放弃，持续地、耐心地发送着信号，如同在荒野中敲击一块看似无用的石头，期待能得到回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意识愈发虚弱，秩序之火的光芒更加黯淡。 就在他即将放弃，准备尝试其他更危险的方法时—— 那道文明的规则烙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一个沉睡了无数岁月的亡魂，被一丝熟悉的、带着善意的呼唤所触动。 紧接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千百倍的、带着温暖与坚韧气息的规则能量，如同涓涓细流，从装甲板的烙印中缓缓流出，融入了林墨的秩序之火中。 能量虽少，却无比纯净，带着一种宁死不屈的意志。它并非混沌，也非绝对的秩序，而是一种……文明的余烬。 秩序之火的火星，在这缕能量的滋养下，稳定了一丝，甚至稍微明亮了一点点。 成功了！ 林墨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悸动。他找到了一条在这片物质废墟中生存下去的道路——通过与这些文明残骸中遗留的规则烙印共鸣，汲取它们最后的“余烬”！ 他不敢过多汲取，生怕惊扰了这沉睡的意志，或者耗尽这宝贵的资源。在稍微恢复了一丝行动力后，他挣扎着，在这块巨大的装甲板上“站”了起来。 放眼望去，这片宇宙垃圾场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黑暗的虚空融为一体。无数的残骸静静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最终的寂灭。 “守墓人”最后的遗言在他意识中回响：“去找‘最后的回响’……苏晓……在……” “最后的回响”会在哪里在这片废墟的某个角落吗还是指向更遥远的星空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得更强，必须离开这里，去找到答案。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坟场，最终定格在远方，那片残骸最为密集、仿佛曾是某个巨大结构核心的区域。 那里，或许有更强烈的规则烙印，或许有更多的“余烬”，或许……隐藏着离开这里的线索。 他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开始迈出在这片钢铁坟场中的第一步。 脚步虚浮，身形摇曳。 但方向，已然明确。 在他身后，那块提供给他最初能量的装甲板上，那文明的烙印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在为他送行，又仿佛在警示着前方未知的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