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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原，是东京乃至全世界的“御宅圣地”。 白天的秋叶原，是电子产品和动漫周边的天堂，空气中都弥漫着电流与塑料混合的气味。 而夜晚的秋叶原，光污染严重，像开启了一场永不落幕的数字烟火。 中央大街后巷，与主街的喧嚣仅一墙之隔，却像是另一个世界。 潮湿的地面黏住高跟鞋底。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残渣腐败的酸味和老旧空调外机排出的热风。 这里是城市背面的排泄口。 程霜跟在她身后，手中平板电脑的微光，照亮了那扇锈迹斑斑的地下室铁门。 铁门上，贴满了各种早已褪色的动漫贴纸和意义不明的二维码。 看起来就像这个城市里，任何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这里，就是谢麟给出的坐标。 那个创造了比特币。 凭空构建了一个市值万亿美金的数字帝国，让全球央行都夜不能寐的“数字之神”——山本聪的“神殿”。 潘宁没有停顿，伸手推开那扇虚掩的铁门。 一股混杂着泡面汤料、能量饮料和电子元件过热后产生的、独特的“宅男气息”，涌了出来。 地下室空间不大，十几台高速运转的服务器和显示器占满了空间。 无数颜色各异的线缆，像怪异的藤蔓，从天花板垂下，连接着每一块屏幕。 屏幕上，是不断滚动的、瀑布般的数据流，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忽明忽暗。 在这一片由数据和代码构成的“丛林”中央，一个瘦得像竹竿的青年蜷在一张电竞椅上。 他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黑色鸭舌帽，身上是一件印着“0 and 1 are my only friends”字样的黑色t恤。 他正对着面前的屏幕，一手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另一只手，则机械地将一桶已经泡得发胀的豚骨拉面送进嘴里。 他的身边，空的可乐罐和能量饮料瓶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就是山本聪。 一个活在传说里、颠覆全世界金融游戏规则的疯子。 此刻，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因为缺乏睡眠而即将猝死的网瘾少年。 潘宁的出现，似乎让这片数据丛林里的空气密度发生了些许改变。 听到动静，山本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头也没回，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外卖放门口就行。” 程霜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正要开口。 潘宁却抬手，制止了她。 她没有立刻走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站在那片数据流的光影之外。 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如同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访客。 她安静地等了三十秒。 直到山本聪似乎察觉到门口的“外卖员”并没有离开，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听不懂人话” 潘宁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第一次踏入这片由代码和垃圾食品构成的空间。 三宅一生为她设计的战袍，那被撕裂又重组的“重生”战袍，在变幻的数据流下，反射出瑰丽的色泽。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像个挑剔的女王，审视着他的“神殿”。 “代码是诗。” 她的声音清冷，穿透了服务器嘈杂的轰鸣声。 “哈希是韵律。” 潘宁继续说，她的声音里，带着能洞悉一切的了然。 “而比特币，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创世史诗。” 山本聪夹着面条的筷子，悬在了半空。 潘宁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件蒙尘的艺术品，语气里带着惋惜。 “可惜，史诗被读成了账本。” “啪嗒。”一根面条从筷子上滑落，掉在满是烟灰的键盘上。 地下室里，只剩下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声。 山本聪吃泡面的动作，彻底凝固了。 他嘴里还含着一口拉面，汤汁顺着嘴角滴落在键盘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缓缓地转过头。 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潘宁能感觉到，那帽檐之下，有一道无比锐利的目光，正在剖析着她。 警惕，审视，被戳中心事的恼怒。 “你是谁” 他的声音沙哑，长期不与人交流，他的声带像生了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国税厅的还是中情局的” 潘宁摇了摇头。 “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走近一步。 潘宁的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的屏幕，最终，落在了山本聪的脸上。 “你创造了一个新世界，却为什么，要躲在旧世界的下水道里” 山本聪的身体，猛地一震。 “新世界” 他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动作之大，带倒了旁边一堆可乐罐，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他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 “你看外面那些因为币价涨跌而狂喜、而跳楼的人，那是新世界吗” “你看那些打着加密旗号，用一堆粗制滥造协议圈钱的骗子，那是新世界吗”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语速变得飞快，充满了技术宅特有的偏执与愤怒。 “我创造的是一个去中心化的、绝对公平的、基于数学信用的乌托邦！” “我给了他们一把通往自由的钥匙！” “可他们，却用这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释放出了人性最丑恶的贪婪！” “这不是我的世界！” 他几乎是在咆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我的世界，在诞生之初，就已经被污染，就已经死了！” 他说完，剧烈地喘息着，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潘宁静静地听着，任由他的愤怒和绝望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直到他彻底平静下来，她才缓缓开口。 “你的世界没有死。” 她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注入了这间燥热的地下室。 “它只是……在等待它的神话。” 潘宁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将一份文档，投射到一块显示器上。 《nirvana：基于非同质化代币的去中心化艺术价值协议》。 山本聪的目光，被屏幕上的内容死死吸引。 他看着那些关于“艺术品确权”、“创作者版税”、“社区自治”的构想。 看着那个他曾经在脑海中推演过无数次，却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锚点”而放弃的、更宏大的蓝图。 他的瞳孔，一点点放大。 这不是巧合。 这不是某个人的灵光一现。 这是……另一个自己。 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同类。 “你是‘nyx’。” 山本聪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找到失散多年亲人后的颤栗。 “我是。” 潘宁平静地回答。 然后，她看着山本聪，看着这个创造了新世界，却被自己的造物所放逐的“神”。 说出了那句足以让他安心的话。 “现在，我回来了。” “我带来了你的‘神话’。它的第一行代码，命名为谢焰。” “而你，山本聪，请将这个神话，编写在数字世界里，成为永不磨灭的创世协议。” 山本聪猛地抬起头，帽檐之下，那双眼睛重新恢复了光芒。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来寻求合作的金融投机商，也不是来追捕他的特工。 她和他一样。 是来自未来的革命者。 就在这时，地下室门外的巷子里。 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男人，用藏在帽檐下的微型相机，拍下了潘宁走进地下室的背影。 他按了一下耳边的通讯器，用日语低声汇报。 “黑崎先生，目标已确认。” 他顿了顿，最终，用兴奋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她进入了‘老鼠’的洞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