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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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齐雨儿最近总在夜里对着新家的天花板发呆，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反省。 从前的她，总觉得自己是被生活偏爱的人。看着身边朋友吐槽夫妻拌嘴、育儿琐碎、职场委屈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她嘴上敷衍着安慰，心里却不以为然，甚至悄悄庆幸 —— 幸好自己幸运，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绝不会陷入这种一地鸡毛的境地。那时候她爱跟人炫耀安稳的婚姻、体面的工作，连说话都带着股 “我不会遇到这种事” 的笃定，把朋友们的烦恼都当成了 “不够幸运” 的特例。 可这场离婚风波，像一盆冷水，狠狠浇醒了她。这些日子，她为冷战失眠，为协议焦虑，为回忆纠结，曾经光鲜的气色渐渐褪去，眼底的疲惫藏不住，连同事都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镜里的人憔悴了不少，再也没了从前那股得意劲儿。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前的幸运，不过是还没撞上生活的难题。那些她曾嗤之以鼻的琐碎烦恼，那些她以为只会落在别人身上的糟心事，从不是别人的专属。生活从来不会偏袒谁，更不会因为谁的自以为是就绕道而行。 就像现在，她也成了那个需要找朋友倾诉、需要靠着酒精释放情绪的人。那些曾经被她轻视的烦恼，如今真切地压在她身上，让她不得不沉下心面对。 齐雨儿裹紧身上的毯子，轻轻叹了口气。这场婚姻的落幕，与其说是一场挫折，不如说是生活给她上的一堂迟来的课。它教会她收起傲慢，看清生活的本质 —— 每个人的日子都有藏在背后的难，而那些自以为是的笃定，终究会被现实悄悄磨平。 不过也正是这堂课，让她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踏实。往后的日子，她想学着温柔对待生活，也学着体谅那些曾被她忽视的、别人的难。 手机屏幕弹出文件提示时，齐雨儿正拿着抹布擦刚摆好的书架，指尖的力道猛地一沉，抹布 “啪” 地掉在地上。她盯着那行 “离婚协议” 的字样，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的抽痛让她喘不过气，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没敢点开文件，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手指几乎是凭着本能，把这份冰冷的文件转发给了蓝玥和红彦。做完这个动作，她才瘫坐在地毯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 真到了这一步，那些强装的镇定和清醒，瞬间就碎了大半。 手机震动的声音接踵而至，不过几分钟，蓝玥和红彦的信息就一起发了过来。 齐雨儿先点开蓝玥的消息，熟悉的沉稳语气透过屏幕传过来：“条款没什么问题，写得很清楚，挺专业的。你自己再对着之前算的账核对一遍，确认没吃亏，心里踏实了再做决定。” 蓝玥的话永远这样，不催不逼，只给最实在的提醒，像颗定心丸。 紧接着是红彦的信息，字里行间都透着直爽：“汪凯这回还行啊，挺大方的，没揪着那些杂七杂八的细账跟你掰扯。我看你趁早签了吧，免得夜长梦多，万一他哪天反悔了，又得折腾一阵！” 这话带着红彦特有的急躁，却也是实打实的为她着想。 02 齐雨儿反复看着两条信息，心里的慌乱渐渐平复了些。她起身捡起抹布，走到书桌前坐下，终于鼓起勇气点开了那份协议。目光顺着条款慢慢往下滑，房子归她、装修款无需返还，车子和存款的划分也和她之前算的账相差无几，确实如蓝玥所说，条理清晰，没什么陷阱。 红彦的话在耳边回响，蓝玥的叮嘱记在心里。齐雨儿看着屏幕上的电子签名栏，指尖悬在半空，却迟迟没落下。不是犹豫条款，而是心里那点残存的、关于过往的牵绊，还在轻轻拉扯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把文件保存好，决定先睡一觉。明天醒来，再做那个了断的决定 —— 至少现在她知道，无论她选什么，都有两个靠谱的朋友，在背后陪着她。 屏幕亮了又暗，齐雨儿对着汪凯的对话框枯坐了好几个小时，指尖在输入框上悬了无数次，才终于敲下五个字：“收到，我看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生怕下一秒就泄了心底的那点脆弱。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汪凯的回复就来了。他说得条理清晰，像在安排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作：“那周一上午就去吧，我跟主任请假，就说咱们家里有事，你就不用再请假了。” 齐雨儿盯着屏幕，只回了一个字：“好的。” 紧接着，汪凯又发来一条：“周末你要不想回来就在新家住吧，周一上午 9 点，办事大厅见。” 这一次，齐雨儿没再回复。她看完信息，指尖用力按在锁屏键上，屏幕瞬间暗下去，映出她眼底淡淡的落寞。她太懂汪凯的意思了。 那个曾经会在加班夜等她回家、会和她挤在老破小里畅想未来的人，如今连多待一会儿都觉得多余。周末让她别回旧家，不过是懒得再和她碰面；把时间地点定得明明白白，不过是想让这场离婚办得干脆利落，少些不必要的牵扯。 没有争吵，没有不舍，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这种平静的疏离，比当初提离婚时的冷漠更让人心头发涩。 齐雨儿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夜色浓稠，新家的路灯在楼下投出昏黄的光。她知道，从周一上午 9 点那个约定开始，她和汪凯之间，就真的要画上句号了。而这份句号，是用无数个沉默的疏离，一点点描成的。 她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心里空荡荡的，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松快 —— 这场拖着她许久的拉扯，终于要结束了。 齐雨儿靠在阳台的吊椅上，轻轻晃着，心里一遍遍给自己打气。她对着窗外的夜空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宣告：“还不错，真的还不错。” 03 至少汪凯没揪着房子不放，没提出卖掉分钱，这份干脆，让她少了许多后续的纠缠。她环视着这间装满自己心血的屋子 —— 复古台灯暖黄的光、踩上去软乎乎的地毯、阳台生机勃勃的绿植，每一处都是她精挑细选的模样。这些熟悉的景致，成了此刻最坚实的慰藉。 她坐直身子，语气渐渐变得笃定，声音也抬高了几分：“我的生活会越过越好的。” 她掰着手指细数自己的底气，“我有这么漂亮的房子，有稳定的工作，我长得也不差，换灯泡、修水管、搬东西，我什么都会干。” 说到最后，她忽然想起汪凯那副离不开人照顾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一声，还冲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像汪凯，离开我他就废了。往后没人给他收拾屋子，没人提醒他带钥匙，看他怎么过日子。” 这话带着点孩子气的较劲，却让她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其实她不是真的盼着汪凯过得差，只是借着这样的话给自己壮胆。那些过往的委屈、不舍，在这一遍遍的自我肯定里，慢慢被稀释。 这间房子是她的避风港，更是她的底气。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关掉阳台的灯往卧室走。脚步比刚才轻快了许多，心里那份慌乱早已淡去 —— 不管未来怎么样，她握着能让自己过得好的筹码，就没什么好怕的。 这个周末，齐雨儿的新家总飘着断断续续的碎碎念。她一个人忙着收尾收拾，手里的活没停，嘴里的话也没断，像是要把这些日子憋的气，都借着自言自语吐出来。 她蹲在玄关整理鞋盒，把汪凯留下的几双旧鞋塞进储物箱最底层，嘴里就念叨开了：“汪凯绝对有毛病，脑子简直有泡。” 指尖用力按了按箱盖，又接着碎碎念，“跟我在一起多好啊，领出去我体面大方，给他挣足面子；在家我里里外外操持，把日子打理得妥妥帖帖，当初咱们要是好好过，未来得多美好。” 擦厨房橱柜时，抹布划过亮堂堂的台面，她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就他那不思进取的样子，上班混日子，下班就瘫着，以前还得我催着才肯做点家务。现在没了我，他更得倒退着活。” 说着还停下动作，对着空无一人的厨房撇撇嘴，“衣服没人洗，饭没人做，估计过不了多久，家里就得乱得跟猪窝似的。” 叠被子时想起汪凯总把被角扯得歪歪扭扭，整理书架时记起他从不归类书籍，连倒垃圾都得反复提醒 —— 这些从前让她烦心的小细节，此刻都成了她碎碎念的素材。她一边忙活，一边吐槽，语气里带着点不甘，又藏着点孩子气的较劲。 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么念叨不是有多恨汪凯，只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那些没说出口的不舍、没理顺的情绪，都借着这些碎碎念一点点释放。等周末过完，屋子被收拾得窗明几净，她的碎碎念也渐渐少了。 最后她瘫在沙发上，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忽然没了再吐槽的兴致。窗外的夕阳刚好落在茶几的花瓶上，折射出暖融融的光。她摸了摸柔软的地毯，心里悄悄松了劲 —— 那些碎碎念，大概就是她和这段过往，最接地气的告别了。 04 齐雨儿盯着墙上的时钟，指针慢悠悠地挪着，这个周末漫长得像过了一整个季节。一想到周一要去办离婚，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既盼着早点了结这场拉扯，又忍不住盼着时间能再慢些，多留一点缓冲的余地给她。 她晃到厨房，指尖碰了碰新买的硅胶锅铲，手柄的触感细腻光滑。忽然反应过来，这些天要么吃外卖，要么凑活啃几口面包，竟好久没好好给自己做一顿饭了。一股莫名的劲头涌上来，她抓起钱包和钥匙，转身就往超市去。 超市里暖黄的灯光、喧闹的人声，瞬间驱散了不少心头的沉闷。她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慢慢逛着，调料区里，生抽、老抽、蚝油、豆瓣酱，一样不落都放进车里；蔬菜区挑了水灵的生菜、饱满的番茄，还有刚上市的嫩菌菇。她一边选，一边在心里盘算：冰箱里还有上次买的排骨和鸡胸肉，够吃一阵，再添几瓶减脂餐的酱料，往后好好吃饭，好好过日子。 购物车很快堆得满满当当，连车把手上都挂着两袋鸡蛋。齐雨儿推着车往前走，看着车里琳琅满目的食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开始了熟悉的碎碎念，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看，我的日子越过越有滋味，往后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舒坦得很。” 想到汪凯，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不像汪凯，他一个人在家，肯定又懒得开火，要么啃泡面，要么点重油重盐的外卖，哪有我过得精致。” 说着还伸手拍了拍购物车里的新鲜蔬菜，仿佛这些食材，都是她新生活的底气。 结账时，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往家走，晚风拂在脸上，竟不觉得凉。齐雨儿忽然觉得，那些纠结和不安，好像都被这些烟火气冲淡了。周一的事该来总会来，而她能做的，就是把当下的日子，过得热气腾腾的。 购物袋沉甸甸地拎进家门，齐雨儿借着一股劲儿，把东西分门别类归置好。生抽老抽插进橱柜的调料架，码得整整齐齐；新鲜的蔬菜用保鲜袋装好，一层层放进冰箱保鲜层；减脂酱料和鸡蛋摆在冰箱门的格子里，连购物袋都叠得方方正正收进储物间。 可等做完这一切，看着满满当当的橱柜和冰箱，她心里那点为做饭燃起的劲头，却像被戳破的气球似的，瞬间瘪了下去。胃里空空的，却半点胃口都没有，那些刚买的鲜嫩食材，此刻只像一堆普通的物件，勾不起她半点想吃的念头。 她没再碰厨房的东西，转身就瘫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地毯软乎乎的，刚好托住她沉重的身子，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喉咙干得发紧，像有小毛刺在轻轻挠着，她瞥了眼茶几上的茶壶，空空的，连片茶叶都没有。 起身、接水、开火、等水烧开…… 这短短几步路和简单的流程，在此时却成了天大的难事。她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欠奉，干脆把头重重地靠回身后的靠垫上，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对着天花板，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没事，渴不死。” 客厅里静得很，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声。刚才逛超市时的那点鲜活劲儿彻底散了，忙碌后的空落感涌了上来。那些为新生活准备的烟火气，终究没能立刻填满心里的窟窿，周一要面对的事像块石头，悄无声息地压着她，让她连烧水的力气都没了。她就那么蜷在地毯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任由那点干涩在喉咙里蔓延，也懒得再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