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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标指向城郊结合部一片早已废弃多年的化工厂区。这里曾是城市工业发展的印记，如今只剩下锈蚀的管道、坍塌的厂房和丛生的杂草，在惨白的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散发着荒凉与死寂的气息。 闻劭独自驾驶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缓缓驶入这片工业废墟的腹地。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散发着幽蓝的微光，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侧脸。他的指尖冰凉，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窗外每一个可能隐藏着危险或监控的阴影。 他吞下的追踪器在胃里没有任何感觉，领口的微型摄像头也处于待机状态。他知道陆凛一定在某个地方，通过卫星信号和可能部署在更远处的观察点，死死地盯着这里。这份认知，是他此刻唯一的暖意和底气。 但他也清楚，陆凛不能靠得太近。“导师”必然在这片区域布下了天罗地网般的监控和反侦察措施，任何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或技术人员的靠近，都可能被察觉，从而触发那致命的“小礼物”。 这是一场他必须独自踏入的舞台，一场以自身为饵，与魔鬼共舞的豪赌。 轿车最终在一栋保存相对完整、但窗户大多破碎的办公楼前停下。根据坐标，就是这里。闻劭熄了火，拔出钥匙，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和尘土味的冰冷空气，推门下车。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破洞发出的呜咽声，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月光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斑驳的水泥地上。 他没有任何犹豫，抬步走向那栋黑洞洞的办公楼入口。生锈的铁门虚掩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门内是更加浓郁的黑暗和尘土味。 就在他踏入门内的瞬间—— “啪！” 一声轻响，头顶一盏功率极低、光线昏黄的白炽灯亮了起来，勉强照亮了前方一片不大的区域。那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椅，椅子上放着一个老式的、带着天线的收音机。 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闻劭停下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里显然被精心“布置”过，干净得异常，与外面的破败格格不入。 “滋啦……滋啦……” 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发出电流的杂音，随后，那个熟悉的、经过处理的电子音，从劣质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诡异的空洞感： “欢迎，乌鸦。你很守时。” 闻劭没有动，目光落在那个收音机上：“我来了。你想谈什么” “谈不，我们不是来谈判的。”电子音带着一丝愉悦的扭曲，“我们是来……验证的。验证你的纯度，验证你的价值，验证你是否配得上‘同行’这个称谓。” “你想怎么验证” “很简单。”电子音顿了顿，仿佛在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往前走，左转，进入第一个房间。那里，有一份给你的‘试卷’。独自完成它。记住，任何外部的‘帮助’，都会导致……不好的事情发生。” 话音落下，收音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那盏昏黄的灯，如同指引通往地狱的鬼火，摇曳不定。 闻劭的心沉了下去。试卷在这种地方他几乎可以肯定，那绝不会是什么书面测试，而是更加残酷、更加直接的东西。 但他没有选择。他看了一眼隐藏在领口的摄像头方向（虽然知道可能被屏蔽），然后迈开脚步，按照指示，向左转，推开了第一个房间的门。 房间比外面大厅更小，同样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房间中央，放着一张金属桌子，桌子上没有试卷，只有一个透明的、如同小型水族箱般的密闭玻璃箱。箱子里，盘绕着一条色彩斑斓、三角头、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而在玻璃箱的旁边，放着一支注射器，里面是少量无色的液体。 电子音再次从房间角落一个隐藏的扬声器里响起，带着一种残忍的兴奋： “认识一下，我的朋友，‘裁决’。一种混合了多种神经毒素的小可爱，它的毒液，能在三十秒内让一个成年人停止呼吸。而你手边的注射器里，是高浓度的解毒血清，剂量刚好够救一个人。” 闻劭的呼吸一滞，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现在，游戏开始。”电子音继续说道，“我会在五分钟后，随机引爆安置在本市某个公共场所的、装载有同类型毒气的小型装置。可能是医院候诊室，可能是幼儿园游乐场，也可能是……你那位狼队长此刻所在的指挥中心外围。” 闻劭的瞳孔猛地收缩！ “而你面前的玻璃箱，连接着一个压力感应器。一旦箱体被打破，或者内部的平衡被破坏，‘裁决’就会受到刺激，释放毒液。同时，解毒血清也会因为连锁反应而失效。” 电子音的语气变得如同宣读判决书： “你的选择是：第一，什么也不做，五分钟后，某个地方的数十甚至上百名无辜者，将因你而死。第二，打破玻璃，取出‘裁决’，在它攻击你之前，设法取得毒液样本，或者……制服它当然，你可能会死。第三，使用血清，救你自己。但血清只有一份，用了，就没了。” “让我看看，乌鸦，”电子音充满了恶意的期待，“在你的价值天平上，是那些陌生人的生命更重，还是你自己的安危更重是所谓的‘责任’更重要，还是生存的本能更重要做出你的选择吧。时间，开始流逝。” 倒计时，四分钟五十九秒……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闻劭的心脏。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选择，一个无论怎么选都沾满鲜血的绝境！“导师”不仅要杀他，还要在他死前，彻底践踏他的道德和信念，让他背负着沉重的罪孽感走向毁灭。 …… 几公里外，一个经过伪装的移动指挥车内，陆凛面前的多个屏幕正显示着从闻劭领口摄像头传回的、时断时续（显然受到强力干扰）的模糊画面，以及胃部追踪器稳定闪烁的生命信号。当他看到那个玻璃箱和毒蛇，听到“导师”那恶魔般的游戏规则时，他几乎要捏碎手中的通讯器！ “王八蛋！！！”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眼球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布满血丝。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那个藏在暗处的杂碎撕成碎片！ 但他不能。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闻劭僵硬的背影，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技术组！能不能锁定毒气装置的位置！干扰源呢！能不能突破！”陆凛对着麦克风低吼，声音沙哑得厉害。 “陆队！干扰太强了！信号断断续续！毒气装置的位置无法精确定位，只能大致判断在……在城市东南区域，范围太大了！强行突破干扰需要时间，至少十分钟！”技术人员的回答带着焦急和无力。 十分钟闻劭只有不到五分钟！ 陆凛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指关节瞬间红肿起来。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倒计时——四分钟三十秒。 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技术突破上。他必须相信闻劭！相信他的智慧，相信他的冷静，相信他……能创造出奇迹！ “闻劭……”陆凛对着仿佛能穿透屏幕到达对方耳边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低哑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听着，我不管那狗屁选择！你给我活着！想办法活着！其他的……我去扛！” 他知道闻劭可能听不到，但他必须说。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支援。 …… 废弃办公楼内，闻劭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神经上。 他看着玻璃箱里那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看着那支唯一的血清，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冰冷的倒计时——三分四十五秒。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分析着每一种可能，计算着每一种概率。打破玻璃他不可能在毒蛇攻击前制服它或取得毒液。使用血清那他等同于亲手放弃了那些可能遇害的无辜者。 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房间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化学试剂瓶，虽然大多空了，但其中一个棕色的玻璃瓶上，残留着模糊的标签痕迹……【浓氨水】。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没有时间去验证，没有时间去恐惧！ 倒计时——两分钟五十九秒！ 闻劭动了！他没有去碰玻璃箱，也没有去拿血清，而是如同猎豹般猛地扑向那个角落，一把抓起那个残留着浓氨水的棕色瓶子！瓶子很轻，里面只剩下瓶底一点点液体。 他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将瓶子砸向房间另一面相对完好的墙壁！ “哐啷！”玻璃瓶碎裂，刺鼻的氨水气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蛇类拥有高度敏感的嗅觉系统，尤其是对某些刺激性气味极其厌恶和恐惧！ 就在瓶子碎裂的同一瞬间，玻璃箱里那条原本蓄势待发的“裁决”，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猛地蜷缩起身体，躁动不安地扭动起来，攻击性骤然降低！ 就是现在！ 闻劭没有任何停顿，他抄起旁边地上一根生锈的铁管，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玻璃箱连接压力感应器的那个脆弱支架！ “咔嚓！”金属支架应声而断！ 几乎在支架断裂的同时，闻劭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抓起桌上那支血清注射器，看都没看，直接狠狠扎向因为惊吓而暂时失去攻击准头的毒蛇“裁决”的颈部下方！ “噗！”细微的针刺入肉体的声音。 毒蛇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疯狂地扭动！ 闻劭根本不去看结果，在拔出注射器的同时，身体借着前冲的力道，猛地向旁边扑倒，狼狈地滚出好几米远，尽可能远离那个玻璃箱！ 他赌对了！浓氨水的刺激暂时干扰了毒蛇！他赌对了！破坏支架可能不会直接触发毒液释放（他推测“导师”更想看他挣扎的过程）！他赌对了！将血清注射给毒蛇本身，虽然浪费了唯一的自救机会，但可能……可能能暂时中和部分毒液，或者至少，扰乱“导师”的观察！ 他不知道这疯狂的行为能带来什么效果，他只知道，他不能按照“导师”设定的规则去玩这个死亡游戏！ 他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刺鼻的氨气味让他剧烈咳嗽，眼睛也被刺激得流泪。 时间——一分零五秒。 玻璃箱里的“裁决”在疯狂扭动了几秒钟后，动作逐渐变得迟缓、僵硬，最终瘫软下去，不再动弹。血清似乎起效了，但对象错了。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闻劭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几秒钟后，那个电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里面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更加深沉的、冰冷的评估： “有趣……非常有趣的应对。违背规则，利用环境，攻击‘考官’……你果然，和那些庸才不一样。” 电子音顿了顿，仿佛在重新审视他： “第一场测试，算你……及格。但游戏，远未结束。我在下一个房间，等你。” “啪！” 昏黄的灯光骤然熄灭，整个房间再次陷入绝对的黑暗。 只剩下闻劭一个人，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面对未知前路的、更深的寒意。 孤鸦已入笼，而笼中，还有更多的考验与杀机。 远程的獠牙死死咬住追踪信号，却无法穿透这厚重的迷雾，将他的乌鸦，立刻带离这片险地。 --- 小剧场：指挥车内的“五分钟” （指挥车内，气氛凝固。在闻劭画面中断、生死未卜的五分钟里。） 队员a：（小声）陆队已经五分钟没动也没说话了…… 队员b：（看着陆凛死死攥紧、青筋暴起的拳头，以及屏幕上稳定却令人心焦的生命信号，不敢吭声。） （陆凛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急促到几乎窒息的呼吸，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闻劭的生命信号依旧稳定，并且干扰略微减弱传回他扑倒的模糊影像时。） 陆凛：（猛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用更加冰冷的声音）技术组，报告干扰源分析和毒气装置排查进展！我要结果，现在！ （所有队员瞬间打起精神，他们知道，陆队的冷静回来了，而这意味着，反击的时刻，快要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