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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如刀,刮过稽香院每一寸冰冷的檐角。 密室之内,烛火却纹丝不动,一室静谧。 沈流苏的指尖停在那只冰冷的铁盒上,盒身封印的纹路是沈家独有的“缠丝香印”,除非用特制的药水和手法,否则强行开启只会毁掉盒中之物。 她取出一只小巧的琉璃瓶,将其中清澈如水的液体缓缓倾倒于锁扣之上。 只听“滋”的一声轻响,那繁复的封印竟如冰雪消融,无声化开。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陈旧纸墨与干枯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盒中之物寥寥无几。 一卷边缘被火燎过、焦黑卷曲的残简。 以及,半枚青玉螭纹佩。 沈流苏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半枚玉佩上,玉质温润,螭龙的刻纹栩栩如生,断口处却锐利如新。 这正是十年前沈家世代相传、象征着家主身份的“调香令符”! 此物从不离父亲之身,如今却从周怀安这死敌的遗物中被翻找出来,这说明了什么 当年的事,绝非简单的构陷嫁祸!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血气,颤抖着手指,将那卷焦边残简缓缓展开。 纸张脆弱不堪,字迹潦草,仿佛是在极度仓促与惊恐中写下。 “九转香非毒,药引换‘紫云膏’为‘雪心露’,出自宫中尚药局;主谋者非周怀安,乃借其手嫁祸……” 字迹到此戛然而生,仿佛书写者遭遇了不测。 沈流苏的瞳孔猛然收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一直以为是沈家香方出了问题,或是被沈砚舟那叛徒篡改。 可这残简却揭示了一个更可怕的真相——毒,不在香,而在药! 问题不出在沈家,而是出在专供皇室用药的尚药局! 有人在宫闱深处,用尚药局的药,换掉了沈家香方中的一味辅料,将一剂延年益寿的奇香,变成了催命的剧毒! 周怀安,甚至那个叛徒沈砚舟,都可能只是被推到明面上的棋子。 “雪心露……”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寒光迸射。 “冯承恩!” 一直守在门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单膝跪地,不发一言,只用眼神询问。 “查!尚药局,‘雪心露’!我要知道此药的一切!” 冯承恩的效率一如既往地惊人。 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带着工部尘封的营造档案库中翻出的历年药材出入记录回来了。 那里面,不仅有宫殿修缮的图纸,更有为维持药材库干燥恒温而留下的出入备案。 “回首卿,‘雪心露’乃是前朝禁药,药性极寒,大晏开国后便已禁用。卷宗记载,二十年前便已全数封存。”冯承恩声音低沉,“唯有一批,在先帝驾崩前一个月,以‘祭祀焚化,驱邪除秽’的名义被提走,再无入库记录。” 他顿了顿,将卷宗上一个名字指给沈流苏看。 “经手人,郑德全。时任尚药局八品药童,现任……尚药局提点。” 沈流苏的视线落在那三个字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郑德全,这个名字她听过。 此人是当朝皇后乳母的亲弟弟,多年来在尚药局这个油水丰厚却远离风波的衙门里稳如泰山,从未与任何党争有所牵扯,是宫里公认的老好人。 原来如此。毒源就在宫中,就在这最不起眼、最与世无争的地方。 她没有立刻冲去尚药局拿人,那只会打草惊蛇。她要让蛇自己出洞。 “去,用‘霜花草’和‘冰晶屑’,调配一瓶气味、色泽与‘雪心露’相似的仿制品。”沈流苏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命香忆使扮作城外采药的童子,去尚药局外那条药商巷子里兜售,不必卖出去,只需让尚药局的人‘无意间’看到,再‘不小心’将线索指向我们稽香院即可。” 一张大网,悄然撒开。 果不其然,不出两日,尚药局便有了动作。 一名负责药材采买的低阶药丞,因“私藏禁药”的罪名被当场抓获。 人赃并获,直接被扭送到了稽香院。 审讯室内,那药丞还未等用刑,便痛哭流涕,声称是受人指使,用高价收购那瓶“雪心露”仿制品,再伺机替换掉库中某味药材。 就在沈流苏准备深挖指使者时,那药丞突然面露极度恐惧之色,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尖叫:“我看见鬼了!我看见了!沈家的人……沈家的人都回来了!别找我!别找我!” 他的叫喊凄厉刺耳,随即猛地一咬牙,双目圆睁,一股黑血从嘴角溢出,竟是当场咬舌自尽! “首卿!”阿念大惊失色。 冯承恩却快步上前,用一方白巾捏开死者的嘴,只看了一眼,便退回沈流苏身边,声音压得极低:“首卿,他舌下有细针刺痕,毒为‘牵机引’,针极细,需专用银镊才可取出。” 牵机引! 沈流苏心中一凛。 这是宫廷秘毒,淬炼之法只有内廷近侍中的极少数人才知晓,是用来惩戒叛徒、确保秘密永不外泄的终极手段! 对方反应如此之快,手段如此狠辣,显然已经察觉到她的追查路径,并试图用一个“疯症灭口”的幌子,将线索彻底搅浑,将脏水泼回给沈家亡魂。 想让她停手想让她害怕 沈流苏的眼中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燃起了更盛的战意。 “好,很好。”她冷笑一声,“他们想让这件事变成鬼故事,那我就让它变成一本摊在阳光下的案卷!” 她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封锁消息,反而下了一道震惊六宫的命令。 “传我将令,将尚药局药丞‘疯药案’公之于众!宣称此案疑点重重,恐涉及历代药典失真、药方篡改之弊病。我稽香院将牵头,联合太医院,彻查宫中所有御用药方,拟《正本清源录》草案,以正视听!” 紧接着,一份由她亲笔书写的草案,被张贴在了六尚司的衙门前。 上面赫然列出了二十种疑似被动手脚的御用药方,其中好几味,都是后宫嫔妃乃至皇亲国戚们常用的养生调理之方! 此举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整个后宫瞬间炸开了锅! 各宫主位人人自危,纷纷派人彻查自己宫中的药材,唯恐被人下了套。 尚药局更是成了众矢之的,一夜之间,其后院火光冲天,竟是在连夜焚毁旧档,此举更是坐实了他们心虚! 养心殿内,气氛凝如寒冰。 萧玦坐在龙椅之上,面沉如水,语气听不出喜怒:“沈首卿,你近日行事,似乎有越权之嫌。” 沈流苏跪在殿下,背脊挺得笔直,声音恭谨,话语却字字如刀:“陛下若怕臣掀起波澜,动摇宫中安稳,不如现在就收回稽香院的印信。但臣只想斗胆问一句——当年先帝崩逝前三日,脉案为何无故缺失若此事无人想查,无人敢查,臣今日起便做个聋子瞎子,闭嘴封笔。若陛下心中尚存清明之意,臣便只能……狠一点。” 她这是在逼宫,逼他表态! 萧玦深邃的目光死死锁住她,殿内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他知道,这个女人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将他也拖入了局中。 他若退缩,便等于承认自己无能掌控局面;他若前进,则必须给她这把刀,让她去斩断那些盘根错节的毒瘤。 良久,他终于挥了挥衣袖,声音冰冷:“朕给你十日。十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而不是更大的烂摊子。” “臣,遵旨。” 沈流苏叩首告退,转身的瞬间,嘴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她在逼他,而他,选择了默许。 这就够了。 当夜,沈流苏独坐于稽香院的香堂之内,她点燃了一支安神助念的“静神熏”,在袅袅青烟中,将那卷焦边残简上的内容,逐字誊抄到一张特制的桑皮纸上。 而后,她取来另一瓶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桑皮纸的背面。 奇迹发生了。 随着药水的浸润,原本空白的纸面上,竟缓缓浮现出另一层以特殊香料写就的密文,字迹更加细小,也更加触目惊心: “……幕后主使,姓萧,非宗室……” 沈流苏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握着笔的指尖狠狠一颤,一滴浓墨砸在纸上,晕染开来。 姓萧,却非宗室旁支!这……这怎么可能! 就在她心神剧震的刹那,窗外屋脊之上,忽然传来一声瓦片被踩动的、极其轻微的碎响。 一道迅捷如鬼魅的黑影,贴着檐角一闪而过! 沈流苏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冷与沉静,她仿佛什么都未曾察觉,只是缓缓抬手,若无其事地吹熄了桌上的烛火。 黑暗中,她的另一只手却在案下悄然一动,将一枚淬了“迷魂香”的香钉,无声无息地插入了地板的暗槽之中。 那是她布在香堂四周的“惊梦阵”机关之一,一旦触发,无形的香气便会悄然侵入闯入者心肺,令其产生幻觉,留下破绽。 风,自洞开的窗户穿堂而过,吹得桌上香炉里即将燃尽的香灰,发出一阵细微的颤动,仿佛有人在黑暗中贴着她的耳畔,用极轻的声音低语: 有些名字,是不该被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