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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峰大步走到杨心儿和孟氏面前，语气比起先前不知和缓了多少：“杨小姐，消息属实，此番多亏了你。”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围眼巴巴望着他的其他犯人，提高了声音，“登船之后，你们祖孙二人，可与其他体弱之人优先安排在通风好些的舱位。” 孟氏闻言，更是千恩万谢：“多谢官爷！多谢官爷照拂！” 张峰摆了摆手，不再多言，转身指挥队伍前行。 官差们显然也因为找到了出路而士气大振，驱赶催促的声音都少了往日的暴戾：“快走快走！到了码头就能歇着了！” “都跟上，别掉队！上了船就好了！” 人群中，一个面色蜡黄的男犯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同伴：“坐船……真的能快点到吗这罪，总算要熬到头了” 他的同伴叹了口气，眼中既有希望也有茫然：“谁知道呢……总比走着强，至少……脚底板能少受点罪。” 另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紧紧搂着怀中的幼儿，喃喃自语：“坐船好，坐船不用风吹日晒了，我的儿也能少受点苦……” 就这样，在希望与不确定交织的气氛中，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朝着废弃码头的方向，重新挪动了脚步。 张峰走在队伍前列，眉头虽然仍未完全舒展，但腰杆却挺直了许多。 废弃的码头上，木制的栈桥在众人脚步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江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吹散了连日来的沉闷与尘土气息。 几艘高大的货船静静地停靠在岸边，船身上“顺风商号”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张峰带着老五等几个得力手下，与商队的领头人——一位身材精干、面色黧黑，约莫四十岁上下的汉子站在一处。 那汉子拱手笑道：“这位军爷，在下姓赵，是这支船队的管事。方才您说的情况，我们东家已有交代，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更何况，这兵荒马乱又有时疫的年头，能帮一把是一把。船资就按方才谈定的数目，我们保证将各位平安送到北边的陇川渡口，如何” 张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也抱拳回礼，声音洪亮：“赵管事深明大义，张某感激不尽！船资必定分文不少！ 只是我这队伍里人员繁杂，多有老弱妇孺，路上还需贵方多担待。” “好说，好说！”赵管事爽快地一摆手，“我们船大，空舱不少，挤一挤总能安置下。 也已吩咐伙计们腾出些通风干燥的舱位。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后面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流放队伍，压低了些声音，“军爷，咱们是商船，图个平安顺遂，这规矩……” 张峰立刻会意，神色一正：“赵管事放心！所有人上船后，必严加管束，绝不给贵船队添乱！若有滋事者，军法处置！” 说完，他锐利的目光向后一扫，原本有些骚动的队伍顿时安静了不少。 “有军爷这句话，赵某就放心了。”赵管事笑容更真诚了几分，侧身让开通道，“那就请各位依次登船吧，小心脚下，栈桥不甚稳当。” 命令很快传了下去。 老五扯着嗓子维持秩序：“都听见了排队！一个个上！别挤！女人和孩子先上！谁敢乱来，老子把他扔江里喂鱼！” 官差们也开始引导人群。 孟氏紧紧攥着杨心儿的手，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脚步虚浮地跟着队伍往前挪。 嘴里不住地念叨：“心儿，快，扶好祖母……咱们总算……总算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杨心儿搀扶着祖母，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艘大船和忙碌的商队水手，眼神微动，却未发一言。 张峰站在码头栈桥旁，看着官差们组织流犯们有序登船。 江风猎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他心头连日积压的阴霾。 老五咧着嘴凑过来，拍了拍胸口：“头儿，这下可算踏实了！这杨小姐，还真神了！” 张峰目光扫过不远处正搀扶着孟氏、低头缓行的杨心儿，微微颔首：“确实……是个意外之喜。” 他随即收敛神色，对老五正色道，“约束好弟兄们，在人家商船上是客，莫要失了体统，也看管好流犯，不得生事。” “放心吧头儿，弟兄们都有数！”老五应道，转身又去吆喝，“都排好队！一个个上，别挤！妇孺和老弱的先上！” 慕千月跟在队伍中，素色衣裙在江风中微微飘动。 轮到她时，她只是默默递过自己的文牒。 负责登记的张峰手下，望着眼前的财神爷，小声询问，语气带着公事公办：“慕小姐，客舱拥挤，需与他人同住，可方便” 慕千月微微颔首，声音清淡无波：“无妨，听从安排便是。” 她这般配合，倒让旁边知晓她之前做派的官差略感诧异。 一名年轻官差忍不住低声对同伴嘀咕：“这慕小姐今日怎么不舍得花钱住一间宽敞的客房了……” 那同伴瞥了一眼慕千月沉静的侧脸，压低声音回道：“此一时彼一时吧，上了船，到底不比在陆地上。” 慕千月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议论，和林月娘她们跟在引路的船员身后，走向分配给她的客舱。 舱门打开，里面已有几位女眷，见她们进来，纷纷停下交谈，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其中一位带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慕小姐，这边还有个空铺位，就是靠近舱门，风大些……” 慕千月目光在狭小却还算整洁的舱内扫过，落在那个空铺位上，容下她与妹妹，小姑，翠儿不成问题。 于是带有感谢道：“多谢，这里便很好。” 林月娘将随身的小包袱放在铺位上，便开始收拾起来。 慕千月也和她们一起整理了一下，随后转身又走出了客舱，似乎是想去甲板透透气。 在她经过张峰身边时，张峰阴阳怪气开口：“慕小姐，船上条件简陋，委屈了。” 慕千月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张峰一眼，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张统领客气了，非常之时，何谈委屈。” 说完，便径直走向船舷边，凭栏远眺。 另一边，杨心儿扶着孟氏也找到了她们的安置之处。 同舱的多是些体弱年迈之人。 孟氏一屁股坐在铺位上，长长舒了口气，揉着酸痛的双腿，脸上是掩不住的庆幸：“阿弥陀佛，总算……总算能歇歇了。” 同舱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颤巍巍地开口：“这位大姐，我们都多托了你家杨小姐的福了老婆子我都听说了，是她说动官爷找来这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