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局中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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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乐县的天空，阴云密布，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林凡立于县衙二堂，面前铺开着水利图、县境舆图以及那份厚重的《昌乐县政事纪要》。京城的弹劾、暗处的“鬼首”、即将到来的钦差，三股压力如同三把利刃，悬于头顶。但他眼神沉静，心中已然勾勒出一幅反击的蓝图。 “赵虎，”林凡点指水利图上水闸的位置，“对方欲毁我根基，必选关键之处。你挑选绝对可靠的机敏之人，扮作寻常民工，混入水闸值守队伍。明松暗紧，尤其夜间，需有暗哨潜伏于闸口两侧的灌木丛中，携带渔网、绳索，不求伤敌，但求活捉。” “明白！属下亲自带人埋伏。” “且慢，”林凡沉吟片刻，“光守株待兔恐不够。对方既接触周癞头，或许不止一条线。你派人散出消息，就说……因连日赶工，水闸东南角基座发现细微渗漏，本县已下令明日抽调民夫重点加固。” 这是一个明显的诱饵。若“水鬼”得知此讯，很可能提前行动，或改变原计划，直奔所谓的“薄弱点”。 赵虎心领神会，立刻下去安排。 与此同时，林凡对即将到来的审查做了周密部署。他召来县衙六房书吏，严令道：“即日起，所有文书往来、账目收支，务必清晰可查，有据可循。各乡里正、保甲，需再次核验参与工程民夫的姓名、工时、所得钱粮，确保人人可按手印为证。” 他将《政事纪要》的核心内容，提炼成更直观的图表——工程受益户数对比图、以工代赈发放钱粮汇总表、火炕推广进度表，并附上部分百姓自愿画押的感恩书。这些直观的数据和民意，远比空泛的辩驳更有力。 “此外，”林凡对负责接待的主簿吩咐，“若钦差到来，询问‘结交隐逸’一事，一律回话：‘县尊大人唯与士子百姓论政事，与工匠民夫研技艺，不知隐逸为何人。’其余一概不知。” 他必须将与苏舜卿的关系彻底切割，至少明面上如此，以免授人以柄。 苏舜卿的警告和“鬼首”令牌的再次出现，让林凡意识到，不能只被动防御。他再次调阅了赵文博的札记副本，重点审视与“甲辰漕银案”及“王浚”、“郭威”相关的记录。同时，他秘密提审了已被关押、意志消沉的马奎。 林凡没有直接问“鬼首”，而是换了角度：“马奎，你与周文才经营码头多年，漕粮转运、商货往来，可曾遇到过‘强龙’压境，或是需向某些特殊人物缴纳‘常例’” 马奎起初闪烁其词，但在林凡暗示可酌情为其家小留条生路后，他终于松口：“……有……偶尔有些挂‘巡漕’旗号的船只，不归地方管辖，押运的人也横得很……周文才交代过，他们的‘孝敬’一分不能少，而且……而且账目上不能留痕。” “这些人，以何物为信” “好像……是一种黑色的牌子，具体样式，小人未见过……” 线索再次指向“巡漕”与那神秘的令牌。林凡心中渐明，这“鬼首”令牌代表的“巡漕”组织，绝非官方正式机构，而是一个寄生在漕运系统内部的、进行贪腐和走私的黑恶势力网络，其触角可能已深入朝堂。 风暴前夕 就在林凡紧锣密鼓布置之时，赵虎带来消息：周癞头果然在夜间偷偷溜向了水闸东南角，而几乎同时，两个黑影如鬼魅般从白龙河下游潜泳接近水闸主体结构！ “动手！”随着赵虎一声低喝，埋伏的衙役如猛虎出闸。渔网罩下，绳索飞掷。周癞头吓得瘫软在地，直接被擒。而那两名“水鬼”身手矫健，奋力挣扎，其中一人竟挥动分水刺欲伤人，被赵虎亲自出手，一刀背重重砸在腕骨上，惨叫着被制服。 从“水鬼”身上，搜出了特制的凿锤、水靠，以及……一枚以油布包裹、刻着狰狞鬼首、背面有“巡漕”字样的令牌！ 人赃并获！ 几乎在同一清晨，一队快马踏着晨露驰入昌乐县城。为首者面白无须，身着御史官袍，神色冷峻，正是奉旨前来查案的钦差——都察院监察御史，高谦。 钦差行辕即刻设立，高谦雷厉风行，当即传唤林凡问话。 大堂之上，高谦面无表情，宣读了弹劾奏章的主要内容，然后冷冷看向林凡：“林知县，对此，你有何辩解” 林凡躬身一礼，不卑不亢：“回禀钦差大人，弹劾所列诸事，皆与事实不符。下官已备妥昌乐县近期所有政事纪要、工程账目、民夫名册及百姓证言，请大人过目。”他示意衙役抬上厚厚的文书卷宗。 高谦粗略翻阅，眉头微皱，这些材料之详实，出乎他的意料。但他旋即抓住“结交隐逸”一事：“听闻你与一名为苏舜卿的江湖术士过往甚密，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林凡断然否认，“下官在昌乐，所交者无非士农工商，所为者无非县政民生。苏舜卿之名，或是他人讹传，下官并不相识。” 就在高谦欲再追问时，赵虎快步上堂，单膝跪地，声音洪亮：“禀大人！县尊！昨夜抓获意图破坏水闸之歹人三名，并搜出作案工具及身份令牌！” “哦”林凡故作惊讶，“身份令牌” 赵虎将用托盘盛放的“鬼首”令牌高高举起：“正是！令牌刻有‘鬼首’及‘巡漕’字样！” 高谦的目光瞬间被那枚漆黑的令牌吸引，脸色微微一变。他显然认得此物，或者说，深知此物背后代表的麻烦。 林凡趁机上前一步，朗声道：“钦差大人明鉴！下官在昌乐兴修水利、造福百姓，竟遭此等恶徒暗算！此令牌诡异，非官非民，竟能号令亡命之徒破坏朝廷工程！下官恳请大人，彻查此令牌来历，以及其背后主使！这恐怕不单单是针对下官的诬陷，更是对朝廷、对漕运大局的猖狂挑衅！” 他将“破坏朝廷工程”和“挑衅漕运大局”的帽子重重扣下，瞬间将问题的性质从个人政绩争议，提升到了危害国家命脉的高度。 高谦看着林凡，又看看那枚令人不安的“鬼首”令牌，再瞥了一眼旁边堆积如山的政绩证明，心中已然明了。这张允明与林凡的争斗，水远比想象中要深，而且牵扯出了更危险的东西。他沉吟片刻，缓缓道： “林知县，你所呈证据，本官自会详查。至于这令牌及凶徒……”他顿了顿，“一并交由本官审理。你且先回衙，等候传讯。昌乐县务，不可懈怠。” 林凡知道，第一回合，他成功地搅动了局势，将钦差的注意力部分转移到了“鬼首”令牌上。但危机远未解除，高谦的态度依然暧昧，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