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问庄商窥兴邦策,思变革破困局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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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暖阁的案上,还摊着李东阳刚留下的“开源节流”奏折。 朱厚照手指划过“裁冗员”三字,轻轻摇了摇头。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张永:“张永,朕问你,皇庄名下,除了田亩、作坊,还有没有做买卖的行业” 张永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回道:“回陛下,有的。” “皇庄在京城有五处产业,都是给皇家供用的。” “细说给朕听听。” 朱厚照往后靠了靠,指尖在案边轻轻敲着。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 廊下新栽的桑苗已经抽芽,是夏氏昨天让人移栽的。 嫩绿的叶子在风里晃得人心安。 “是。” 张永清了清嗓子,细细数道:“第一处是城南的‘内织绸缎庄’,专管皇庄织染作坊的绸缎售卖。” “一部分供后宫嫔妃做衣,一部分给宗人府当赏赐,剩下的少量卖给京城的布庄。” “不过价格比民间贵三成,说是‘皇家体面’。” “第二处是景德镇的‘御瓷窑’,烧造的瓷器供祭祀、宫廷用膳。” “偶尔会把有瑕疵但不影响用的瓷器低价卖给古玩店,不敢多卖,怕失了御瓷的规矩。” “第三处是通州的‘皇庄粮栈’,收储皇庄产出的粮食。” “一部分供京营校尉食用,一部分调给内库,从不出售。” “就算粮栈满了,也宁愿囤着,不肯卖给常平仓。” “还有两处是‘盐引铺’和‘茶叶行’。” “盐引是太宗爷时期留下的,每年能领十万斤官盐,只供宫廷和勋贵。” “茶叶行专收江南贡茶,除了皇家饮用,就是赏赐大臣,从不对外做买卖。” 朱厚照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等张永说完,他忍不住问:“这些产业,每年能赚多少银子” 张永连忙回道:“回陛下,奴婢去年查过账。” “绸缎庄赚五千两,御瓷窑赚三千两。” “盐引铺和茶叶行主要是供用,没多少利润。” “粮栈纯是支出,算下来一年总共赚八千两左右。” “八千两” 朱厚照的声音陡然提高。 “皇庄有良田万亩、织染作坊十间,还有御瓷窑、盐引这些稀缺资源,一年才赚八千两” “比夏儒一个民间染坊赚得还少!” 张永吓得连忙低头:“陛下息怒!” “不是赚得少,是规矩太多。” “绸缎不能贱卖,瓷器不能多卖,粮食不能外卖,盐茶只供内用,所以…… 所以利润上不去。” 朱厚照靠回龙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穿越前他就知道,明朝皇庄的商业全被“规矩”捆死了。 明明握着金饭碗,却偏要当乞丐。 他猛地睁开眼,语气坚定:“这些行业,能不能扩大” 张永彻底懵了,抬起头瞪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 扩大” “是…… 是把这些行业扩大到大明各地吗” “对,就是扩大到大明各地。” 朱厚照坐直身子,指尖在案上比划着。 “内织绸缎庄不光供皇家,要在江南、川蜀开分号,卖平民能穿的平价布。” “御瓷窑除了烧御瓷,要烧百姓用的碗碟,让景德镇的窑工都跟着赚钱。” “皇庄粮栈要和常平仓合作,粮多的时候放粮,粮少的时候收粮,既稳粮价又赚差价。”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盐引和茶叶行更要放开,除了供皇家,还要卖给民间商人。” “只要他们交够税,就给他们批售盐茶的资格。” “皇家的生意做得好,才能给天下商人做样子,让他们知道朕不是要打压商人,是要让生意做得更实在。” 张永听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 陛下这想法太大胆了,简直是把皇家的“私产”变成了“公营”,祖制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规矩。 他咽了口唾沫,小声道:“陛下,这…… 这祖制里没说能这么做啊。” “而且勋贵们要是知道皇家抢他们的生意,怕是会反对。” “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 朱厚照冷笑一声。 “太宗爷当年还禁过海运呢,后来不也开了市舶司” “再说,朕不是抢生意,是给商人铺路。” “勋贵们垄断盐茶、抬高物价,百姓买不起,商人赚不到,只有朕放开了,大家才能都有钱赚。” 他看着张永迟疑的模样,摆了摆手:“你不用懂,照朕的话做就行。” “这样,你去把皇庄这五处产业的负责人都叫来,绸缎庄的掌柜、御瓷窑的窑头、粮栈的管事,还有盐引铺和茶叶行的主管,一个都不能少,朕要亲自问他们话。” “奴婢遵旨!” 张永不敢再犹豫,连忙躬身行礼,转身快步往外走。 袍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 陛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看来皇庄的这些老规矩,是保不住了。 暖阁里只剩下朱厚照一人。 他拿起案上的皇庄名册,指尖划过“内织绸缎庄 王掌柜”“御瓷窑 李窑头”的名字,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皇庄的产业只是第一步,他真正想动的,是整个大明的商税制度。 穿越前他就清楚,弘治朝的商税不足财政收入的一成。 可江南的丝绸商、广东的外贸商,哪个不是富可敌国 不是商人没交税,是官绅勾结、偷税漏税,而朝廷因为“重农抑商”的老规矩,连像样的商税制度都没有。 “给商人松松骨,让他们敢赚钱、愿交税,这财政才能真正活起来。” 朱厚照喃喃自语,手指在名册上敲得更重了。 可李东阳的话还在耳边——“祖制如此”“重农为本”,朝堂上的老臣们,怕是没一个会同意他动商税。 他想起昨天和李东阳的对话,李东阳提的“开源节流”全是围着农税转,一提商税,怕是要跳起来反对。 硬压肯定不行,李东阳是三朝元老,威望太高,一味用帝王威仪强推,只会让朝堂分裂,反而误了改革的事。 “得另辟思路啊。” 朱厚照站起身,在暖阁里来回踱步。 窗外的桑苗被风吹得弯腰,像极了那些被重税压得喘不过气的商人。 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睛亮了。 皇庄!先把皇庄的商业做起来,赚了钱,让大臣们看到商税的好处。 再让夏儒的织染作坊和皇庄产业合作,带动民间商人跟着做。 最后等欧阳铎在江西试点成功,有了民生改善的例子,再提商税改革,李东阳他们就算反对,也没了底气。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朱厚照的心情瞬间舒畅了。 他走到案前,拿起朱笔,在皇庄名册的扉页写下“皇庄先行,以商促农”八个字。 墨汁饱满,力透纸背。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字迹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朱厚照靠在龙椅上,嘴角勾起笑意。 老朱定下的规矩,朕来改;重农抑商的旧习,朕来破。 只要能让大明的百姓有钱赚、有饭吃,就算被骂“违背祖制”,也值了。 他拿起夏儒昨天送来的织染作坊进度表,上面写着“已雇佣五十名织工,染料田种满蓼蓝”,心里更踏实了。 夏儒的作坊、欧阳铎的试点、皇庄的商业,这三盘棋要是下活了,大明的财政困局,定能迎刃而解。 暖阁外传来张永的脚步声,还有几个陌生的说话声。 想来是皇庄的负责人到了。 朱厚照坐直身子,收起名册,眼神里带着威严:“让他们进来吧,朕倒要听听,这些守着金饭碗的人,到底懂不懂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