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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架上的炭火也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 “谁来主烤”许砚抱着coffee，把小家伙放在院子的藤椅上，问道。 小家伙立刻团成个毛毛球，好奇地张望着。 “我来我来！”宋川白自告奋勇，撸起袖子，“让你们见识下宋氏祖传秘制烧烤！” “你行不行啊别把东西都烤成炭了。” 程肖表示怀疑，他正把洗好的生蚝摆盘。 “瞧不起谁呢！” 宋川白拿起几串牛油就放上了烤架，油脂滴落，瞬间腾起诱人的火焰和滋滋的声响，带着奶味的独特香气弥漫开来。 “得了吧你，上次是谁把土豆片烤成了焦炭” 谢楠毫不留情地揭短，顺手拿起几串肥瘦相间的羊肉串： “肉串这种技术活，还是得我来。” “哇！好香！”夏棠和黎小满凑过去，眼巴巴地看着。 …… 电话挂断后，世界，瞬间安静了。 远处的林易暖握着手机，像是被施了法般困在原地，眼前，是朋友们被烟火气包裹的欢声笑语。 宋川白在炫耀他烤好的牛油带着奶香，黎小满跳着脚在跟谢楠抢一串鸡翅，夏棠和徐沫在一旁笑着劝架…… 烧烤架升腾的热气与喧闹，仿佛与她是隔着一层厚重冰冷的玻璃，遥不可及。而她，依旧被困在父亲那些冰冷刺骨的话语里，沉沉地压着她的胸口，让她感到无比窒息。 那番刻薄而充满控制欲的话语，每一次，每一个字都能狠狠扎进林易暖的耳膜，更能深深刺入她的心脏。 电话虽然挂断了，但那声音仿佛还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对母亲的贬低。 若是母亲在的话，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母亲此刻的样子——独自坐在她的房间里，望着窗外或是某处发呆叹气，脸上是那种林易暖从小看到大的、混合着深深麻木与无边悲伤的神情。 那是一种被漫长岁月和无数次争吵磨平了棱角后的疲惫与认命。 母亲的沉默，父亲的咄咄逼人。 这是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具有毁灭性的力量沉沉地压在她单薄的脊梁上，这个叫做“家庭”的牢笼，她无处可逃，连挣扎都显得徒劳，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刺骨的寒意。 这一刻，她的世界只有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提示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明明在很努力的融入人群，很努力的正常生活，为什么每一次在有一点点起色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家”总能击溃她的理智。 海风带着夜晚的凉意吹拂过来，却怎么也无法吹散她心头的沉重和冰冷。 她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涩和那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无力感，可越想要平复翻涌的情绪，头部的胀痛和胃部的抽紧感越是提醒着她刚才经历的一切。 一场精神风暴将席卷而来…… 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手指停在母亲的电话号码上，却重如千斤。 要她打电话给母亲，亲口说出劝她回去、向父亲“认命”的话她做不到！ 有时候，她只是想，母亲只要能开心点就好，像小时候偷偷背着父亲带她出去玩时…… 可当她上了高中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现在，林易暖光是想象母亲接到这个电话时，眼中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熄灭的样子，她就感到一阵心痛，却又无能为力。 她太了解母亲了，母亲一定会为了不让她为难，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选择默默回去，继续承受那无休止的冷嘲热讽和家庭责任勒索。 还是那句：“为了你”…… 可是，不打呢父亲那催命符一样的电话，很快就会再次响起，用更严厉的措辞，用更沉重的“为你好”来逼迫她…… 为什么她才大一为什么她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支撑、去逃离为什么她总是这样懦弱，连对着电话那头的父亲，反驳一句“妈妈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的勇气都没有 林易暖的手死死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柔软的掌心，尖锐的刺痛传来，她却恍若未觉，她想摸着兜里的东西，才发现刚刚换了裙子。 所以她只能更用力的掐着自己，只有这种身体上的痛，才能稍微的麻痹一下自己，麻痹心口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绝望和自我厌恶。 就在这时，一杯温热的、飘着淡淡柠檬香气的饮料，轻轻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温柔，碰了碰她垂在身侧、冰冷而僵硬的手背。 林易暖一惊，浑身猛地一颤，松开手抬头。 温沐扬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就站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这个距离很近，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身上还未散尽的、混合着淡淡烧烤烟火气，他手里端着两个杯子，一杯是橙黄的柠檬水，正递向她，另一杯他自己拿着。 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沉静的眸子，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一种安静的、带着暖意的关切。 “看你脸色不太好。” 他的声音不高，像拂过沙滩的夜风，清晰地传入她因刚刚的电话而混乱到嗡嗡作响的耳中： “喝点水刚泡的，加了点蜂蜜和柠檬片，应该能舒服点。” 说着，他微微晃了晃手中的杯子，里面柠檬片随着液体轻轻晃动。 他没有问“怎么了”，也没有提“电话”，只是给她送来此刻最表层的需求，安抚了她那翻腾的胃和紧绷的神经，给予一点暖意和舒缓。 这份体贴的“不问”，让林易暖紧绷的心弦，在巨大的冲击后，再一次有了微微松动的迹象。 林易暖怔怔地看着他，没有接，只是低头看了看那杯在昏暗光线下也显得格外清透的柠檬水。喉咙里堵着的千言万语，那些关于父亲的控制、母亲的悲伤、自己的无能的痛苦…… 所有的委屈、疲惫、无力感，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而出。她张了张嘴，带着几不可察的干涩和沙哑： “……谢谢。” 她忽然想起海边是答应他的“好” ，可此刻除了这两个字，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哽在了喉咙深处。她眼眶猛地一热，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起的湿意。 温沐扬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保持着递杯子的姿势，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等待着。 那目光里有一种包容的沉静，仿佛在说：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先喝点水吧。 好一会儿，她才伸手接过杯子，温热的杯壁传递着暖意，柠檬的清香驱散了一丝胸口的窒闷。她啜饮了一小口，微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点安抚。 温沐扬没有离开，也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陪她站着，目光落在院子里热闹的场景上。 宋川白正手忙脚乱地抢救一串快要烤糊的玉米，徐沫给他递上盘子，谢楠在一旁毫不客气地嘲笑，黎小满则举着手机在录像，夏棠笑着递上调料瓶，许砚坐在藤椅上，轻轻抚摸着coffee的背，程肖则一脸无奈地看着宋川白糟蹋食物。 “好点了吗” 温沐扬轻声的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嗯。” 林易暖应了一声，声音还有些闷闷的，再次开口，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我没事……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有些茫然地投向远处跳跃的炭火，看着大家无忧无虑的笑脸，再想到刚才电话里父亲那些控制、贬低、以爱为名的伤害。 最终，她将目光落在杯中漂浮的柠檬片上，她抿紧了嘴唇，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心里五味杂陈，她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微微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脆弱。 温沐扬没有追问细节，他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他啜饮了一口自己杯中的水，目光也随着她投向远处那片热闹，声音依旧温和： “有时候，最亲近的人，反而最容易让人感到疲惫。” 他的话语点到即止，没有说教，却精准地戳中了林易暖心中最深的痛点，让她知道，他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她很讨厌被人看穿，总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的伪装被无情的撕开，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无力，甚至羞耻。 她捧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很累、真的很累。 对父亲蛮横的无奈，对母亲逆来顺受的心疼，对自己无力改变的憎恶，以及对这种循环往复、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围感到的深深疲惫…… 她当然知道温沐扬并非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他眼中那份沉静的洞悉力让她无法否认这一点。 她讨厌用来隔绝外界探询的脆弱外壳，在他面前如此轻易地就被剥落，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无处遁形的失败品。 温沐扬的目光始终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怕眼前这个女孩因为他的话想得更多，开口道： “累的时候，就暂时什么都别想。喝口水，看看那边的火光，或者……” 他的目光扫过她手中那杯柠檬水： “想想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我做的海鲜粥很不错，如果东西没被烤光的话……”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没有试图去探知她不想说的秘密，而是给她找了情绪逃离出口，比如一杯温热的水，比如跳跃的火焰，比如一顿值得期待的早餐…… 这份只提供温暖避风港的姿态，让林易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弛下来，甚至忽略了他刚刚那番点到即止的话…… “有时候……真羡慕大家热热闹闹的世界。”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未料到的真心实意和一丝脆弱。 那里面包含着对简单快乐的渴望，对逃离沉重现实的向往，对自己无法融入那份热闹的失落。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失言了，暴露了太多不该暴露的软弱和格格不入。 温沐扬的目光落在她依旧低垂的脸上，他没有说“别羡慕，你也会有的”这样空洞的安慰，也没有追问“你为什么不融入”这样残忍的问题。 他只是用那沉静的目光承接了她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羡慕。几秒钟后，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 “热闹有热闹的好，安静有安静的难得……偶尔被吵一吵，也挺好。” 他的目光扫过正试图把那一把烤焦的玉米粒塞给谢楠的宋川白，唇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顿了顿，目光转回林易暖，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至少，不会无聊。” 他这略带调侃的语气，带着旁观者幽默的回应，奇异地缓解了林易暖心头的沉重，那份因失言而绷紧的尴尬，被这份轻松化解。 她忍不住也牵了牵嘴角，虽然笑容很浅很淡，可温沐扬看了，却是实实在在地漾开了。 温沐扬没有否定她的羡慕，也没有强行给她安慰，只是用他特有的方式告诉她： 热闹并非遥不可及，也并非完美无缺，它就在那里，偶尔参与一下，感受一下那份吵吵嚷嚷的气氛，也是一种调剂。 这份举重若轻的态度，让她那颗沉重紧绷到发疼的心，她喝了口手中的柠檬水，竟然真的觉得松了一小口气，至少，让她获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有了一种终于能透口气的感觉。 “暖暖！温学长！你们躲在那里说什么悄悄话呢！快来吃啦！我和宋大厨的第一批‘杰作’出炉了！虽然卖相有点……呃……那啥” 黎小满眼尖地发现了角落里的两人，立刻挥舞着手里一串勉强能辨认出是鸡翅的东西，大声招呼： “不过绝对是米其林餐厅的级别！” 谢楠正憋着一股劲儿想报下午“蓬蓬裙”的仇，一听黎小满这浮夸的介绍，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抓住机会反击： “黎小满，就你手里那串‘炭烧鸡骨头’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别祸害别人！还米其林！” “肌！学！长！” 黎小满气得跺脚： “你懂不懂欣赏！懂不懂什么叫灵魂！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艺术！也对！你这只计算机系的肌肉脑袋，是完全欣赏不了这种高级感的！” 黎小满不服气地反驳。 谢楠真的服了她每次开口就来的歪理，竟一时想不到怎么反驳，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刚烤好的羊肉串，思考着等会怎么反击回去…… “暖暖，快来，我给你烤了串看起来最正常的牛肉！”夏棠没理会他们，笑着朝林易暖他们喊道。 徐沫和程肖正在给烤好的食物刷酱料。她听到夏棠的呼唤，也抬起头，温柔地朝林易暖招招手： “暖暖，快过来，我烤了正常玉米和土豆片，快好了……” 许砚则蹲在藤椅旁，手里拿着宠物专用的小梳子，正耐心地给coffee梳理沾了点沙粒的毛发。 小家伙舒服地眯着眼，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莲角则依旧保持着布偶猫的高贵冷艳，蹲在稍远一点、不那么热的干净石板上，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偶尔瞥一眼吵闹的人类和飘散的食物香气。 朋友们温暖的呼唤，将林易暖从那个冰冷的电话旋涡中拉回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残余的酸涩，努力扬起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对她们点点头，又对温沐扬说道： “走吧，再不去，好吃的都被抢光了。” “嗯。” 温沐扬点点头，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已经空了大半的杯子，连同自己的一起拿在手里： “一起。” 只是一个顺手分担的动作，林易暖心头微微一暖，那股强撑的劲儿似乎又松懈了一点点。 两人并肩的走回那片被食物香气和欢声笑语笼罩的人间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