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漕渠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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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苏州府学一番敲山震虎，虽未立即掀起滔天巨浪，却在江南士林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涟漪层层扩散。明面上的非议暂时偃旗息鼓，但水面下的暗流，却涌动得更为湍急。 几日后的深夜，苏州城外的漕运码头，本该是灯火通明、装卸繁忙的时辰，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寂静中。只有零星几艘漕船停靠在泊位，往日里力夫号子声、监工吆喝声不绝于耳的景象荡然无存。 “怎么回事”奉命前来巡查漕粮入库情况的户部主事，看着冷清的码头，眉头紧锁，问向陪同的苏州府粮捕通判。 那通判一脸为难，支支吾吾道：“回……回大人，近日运河水位略有下降，加之……加之部分漕船需检修，故而……故而耽搁了行程。” “水位下降检修”户部主事并非初出茅庐的菜鸟，他走到岸边，仔细观察着水流和那些看似“检修”却不见工匠的漕船，心中疑窦丛生。“往年此时，漕运正是最繁忙之际，些许水位变化，岂能阻隔万千漕船速去查问，究竟是哪些船帮，为何集体延误！” 命令下达，但调查却进展缓慢。各船帮的会首都称病不出，管事则互相推诿，言词闪烁。一股无形的阻力，弥漫在漕渠两岸。 几乎同时，几条从不同渠道传来的密报，被快马送至朱由校临时的行在。 一份来自潜伏在江南的厂卫细作，提及数日前，几位苏州本地的致仕官员和粮商巨贾，曾在城外一处隐秘庄园密会，参与者中，赫然有掌控着江南近三成漕船的大粮商，以及几个与槽帮关系密切的地方豪强。 另一份来自漕运总督衙门的急报，称北上漕船在山东、南直隶交界处，屡屡遭遇“意外”，或是浅滩搁浅，或是“匪患”惊扰，行进速度异常缓慢，预计抵达通州的时间将大大延迟。 第三份，则来自北京太子的加急密奏。朱慈烺在奏报中忧心忡忡地提到，京师粮价已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波动，虽然幅度尚小，但若漕粮迟迟不至，恐酿成大患。朝中已有官员借此攻讦新政，言若非朝廷强行推行金融改制，惹得天怒人怨，岂会连累漕运不畅 三份情报，如同三块拼图，在朱由校脑中迅速拼接。这不是简单的漕运延误，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以漕运为武器的经济和政治胁迫！江南的某些势力，在用帝国赖以生存的漕粮命脉，向他这个皇帝施压，试图逼迫他在金融新政乃至更深层次的改革上让步！ “好手段！”朱由校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冰冷彻骨，“以为掐住了漕运，朕就会投鼠忌器真是天真！” 他立刻下达一连串命令： 一、密令漕运总督，不惜一切代价，疏通河道，加强护航，确保已出发的漕船队安全北上。同时，从沿河卫所调兵，严查所谓“匪患”，凡有借机生事者，立斩不赦。 二、传旨户部，即刻开启太仓库备用储粮，平抑京师粮价，稳定民心。并暗中联系晋商、徽商等北方商帮，准备应急粮源。 三、令南直隶锦衣卫指挥使，严密监控参与密会的官员、商人及槽帮头目，收集其不法证据，但暂不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四、以巡视漕运为名，朱由校决定亲自沿运河北上，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帝国的血管上设置障碍！ 龙舟再次，但这一次，气氛截然不同。护卫的战舰增加了数倍，沿途警戒森严。朱由校没有在任何大城镇停留，船队昼夜兼程。 这一日，船队行至淮安府境内一段相对偏僻的河道。两岸芦苇丛生，地势险要。突然，前方引航的快船发出尖锐的警哨声！ “陛下！前方水道发现大量沉船、巨木阻塞河道！”斥候慌张来报。 几乎是同时，两岸芦苇荡中，响起一片呐喊，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龙舟船队！更有数十条小艇，载着手持利刃、黑布蒙面的汉子，从隐蔽处冲出，直扑龙舟！ “护驾！护驾！”侍卫统领嘶声怒吼，甲板上的侍卫们迅速举起盾牌，组成盾墙，格挡箭矢。护卫战舰上的水师官兵则立刻用弓弩和轻型火器向两岸及来袭小艇还击。 一时间，箭矢破空声、火铳轰鸣声、兵刃交击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原本平静的河道瞬间化为修罗场！ 朱由校在亲卫的重重保护下，立于楼船最高处，面色冷峻地俯瞰着战场。他并未惊慌，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厉色。对方狗急跳墙了！这已不仅仅是经济胁迫，而是赤裸裸的武力袭击，形同谋逆！ “传令，不必留活口！给朕杀！”朱由校的声音如同寒冰。 命令下达，护卫舰队的反击更加猛烈。这些久经沙场的水师精锐，岂是寻常水匪可比炮火与箭雨覆盖之下，来袭的小艇纷纷被击沉，芦苇荡中的伏兵也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来袭者死伤惨重，残余分子见事不可为，纷纷溃散入芦苇荡中，消失不见。 清理战场，俘虏寥寥无几，且多是底层亡命之徒，对主使之人知之甚少。但从其使用的制式兵器（虽经磨损，但依稀可见官府印记）和部分人的口音判断，背后必然有地方豪强乃至官府中人的影子。 “查！给朕一查到底！”朱由校看着河面上漂浮的尸首和杂物，语气森然，“无论涉及到谁，官居何位，背景多深，一律严惩不贷！” 漕渠畔的这场未遂刺杀，如同一声惊雷，彻底震动了南直隶官场。皇帝遇袭，这是泼天的大案！之前还在暗中串联、试图以漕运挟制皇帝的某些人，顿时慌了手脚。 而朱由校，则借着这场风波，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接管了淮安乃至周边地区的军政大权，开始对漕运系统进行大刀阔斧的清洗和整顿。帝国的利剑，已然出鞘，指向了那些隐藏在繁华背后的蠹虫与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