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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里那位“贵客”的冲天臭气，在几桶井水的冲刷下淡去不少，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屈辱感和精神萎靡，却非清水能洗去。青玄门探子被严密看管着，暂时掀不起风浪。叶家仓库很快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后的亢奋，以及…新稻谷特有的、带着金属般冷硬质感的干燥气息。 巨大的谷仓内，金中泛着铁灰色光泽的稻谷堆积如山，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阳光下，闪烁着一种不同于普通灵稻的、近乎金属的冷硬光泽。这便是他们用汗水和无数次试验培育出的第一批“铁稻”收获。颗粒饱满，沉甸甸的，稻壳坚硬异常，边缘带着一种天然的、细微的锋锐感。 小凤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把稻谷，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被外人察觉的淡绿色光晕——这是她催生能力的另一种运用：感知作物的状态。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倾听稻谷内部的“声音”。 “妈妈，”小凤睁开眼睛，小脸上满是认真的喜悦，“这批稻子好‘精神’！里面的‘劲儿’特别足，感觉比咱们之前种的抗腐蚀的还要结实好多！就是…壳太硬了，像小铁片片。” 她说着，好奇地用指尖轻轻划过一粒稻谷的边缘，白皙的指腹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痕，虽然没有破皮，但那锋锐感可见一斑。 叶梦情接过女儿递来的稻谷，入手便是一沉。她用手指捻了捻，稻壳坚硬，摩擦间发出沙沙的、类似金属颗粒碰撞的声音。“确实硬，”她点头，眼中却闪烁着满意的光芒，“这硬度，怕是寻常的灵碾都碾不动。不过，硬有硬的好处，储存起来更耐放，不易受潮生虫。” 她拿起旁边一本厚厚的、用凡界粗纸订成的账簿，正是刘大每日记录收购细节的本子。 林倾城则蹲在一旁，像个充满好奇的大孩子，正用一根稻草杆，试图戳穿一粒铁稻的稻壳。“嘿！还真硬！”他鼓着腮帮子使劲，那稻草杆却“啪”地一声从中折断了。他抬起头，对着叶梦情咧嘴一笑，带着点傻气，也带着点纯粹的赞叹：“小姐姐，这稻子，真成‘铁疙瘩’啦！给球球做铠甲肯定顶用！” 说着，他还下意识地摸了摸旁边趴着的球球毛茸茸的脑袋。球球舒服地眯起灰蓝色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尾巴尖儿轻轻扫过地面。 王胜男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双手抱臂，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灵瞳处于一种极其内敛的警戒状态。仓库内的一切，包括谷堆的每一粒稻谷、刘大算账时额头的细汗、小宝蹲在地上用稻谷摆图案的专注小脸，都在她无形的“视野”中清晰无比。她的耳朵更是捕捉着仓库外一切细微的动静，确保那个柴房里的“臭气源”没有异动。 叶梦情快速地翻看着账簿，秀气的眉头渐渐蹙起。刘大的记录很详细：收购日期、数量、价格、经手人…钱家派来的那几个管事的面孔和他们的做派，也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她翻到最后一页，指尖点着那个钱家管事临走时定下的、远低于市价的收购价，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刘管事，”叶梦情的声音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钱家定的这个价，是欺负咱们不懂行情，还是觉得咱们的稻子只配这个价” 刘大连忙凑过来，脸上带着愤慨：“主母，这绝对是压价！钱家那几个管事，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他们验粮的时候，那副嫌弃的样子，好像咱这稻子不是宝贝而是垃圾！硬说咱这稻壳太硬，出米率低，加工损耗大，还说什么…灵气内蕴不足呸！明摆着是看咱们刚接手这废田，又‘没背景’，想往死里压榨！这价，比往年收次等灵稻的价格还低三成！简直是抢！” 叶梦情听着，指尖轻轻敲打着账簿上那个刺眼的低价数字，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她再次看向那堆积如山的、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铁稻，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迅速成型。 “压价”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力量的弧度，仿佛冰层下涌动的暗流，“他们想压，也得有东西给他们压才行。”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倾城身上，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当家的，咱们这铁稻，是好东西吧” 林倾城立刻点头如捣蒜，憨厚的脸上满是认真：“当然！俺种了一辈子地，就没见过这么结实、这么精神的稻子！壳硬咋了壳硬才说明里面结实！好东西！” 他挥舞着蒲扇般的大手，语气斩钉截铁。 “刘管事，”叶梦情转向刘大，语速平稳地下达指令，“你放出消息去。就说咱们这第一批铁稻，因为培育艰难，产量稀少，只够供给‘真正的识货之人’和‘有诚意’的老主顾。暂不对外大批量出售。” “啊”刘大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主母，这…不卖给钱家，那咱们卖给谁这么多稻子堆着…” “谁说堆着”叶梦情打断他，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你去找村里手艺最好的篾匠，编一批结实、好看的小竹篓。每篓，只装…嗯，三斤。” 她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稻谷，“记住，篓子要编得精致些，贴上红纸，写上‘新品铁稻，限量尝鲜’。” “限量…尝鲜”刘大咀嚼着这个词，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对！”叶梦情肯定道，“然后，你亲自去镇上和附近几个大村，找那些口碑好、人缘广的米铺掌柜、酒楼管事，还有几个平日里消息灵通又爱显摆的富户。每家，只送这么一小篓。”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意：“告诉他们，这是咱们叶家新培育出的‘铁稻’，产量极其稀少，品质绝佳，壳硬如铁但米香内蕴，煮饭熬粥，一粒顶三粒！因为太难得，目前只赠予‘有缘人’免费品尝，感谢他们平日关照。若真觉得好，想要更多…那得等下一批了，而且价格嘛…”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物以稀为贵。” 林倾城在一旁听着，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憨憨的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拿起一粒铁稻，放在嘴里用大板牙轻轻磕了一下，发出“咯嘣”一声脆响，然后煞有介事地对小宝说：“儿啊，看见没好东西，就得让人惦记着！越吃不着，越想得慌！” 小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用稻谷在地上拼他的小房子。 王胜男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一条缝，金色的瞳孔扫过叶梦情自信的侧脸和刘大恍然大悟的兴奋表情，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嫂子这招…妙。釜底抽薪，反客为主。 “高！主母实在是高！”刘大猛地一拍大腿，满脸的愁云惨雾瞬间变成了兴奋的红光，“我明白了！这叫…吊胃口！让他们知道咱的稻子金贵！不是他们钱家想压价就压价的破烂货！我这就去办！保管让那些掌柜管事们，对着这小篓铁稻流口水！”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掌柜们捧着珍贵的小竹篓，小心翼翼又充满好奇的样子，干劲十足地转身就往外跑。 “等等，”叶梦情叫住他，补充道，“放出风声的时候，‘无意间’提一句，咱们这铁稻，连青玄门的‘贵客’都特意‘慕名而来’探看呢，虽然…出了点小意外。” 她嘴角噙着一丝冷意。 刘大心领神会，嘿嘿一笑：“明白！保管让钱家那几个鼻孔朝天的管事知道，咱家的稻子，连仙门都惊动了！” 他脚步轻快地消失在仓库门口。 仓库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稻谷散发出的、带着金属冷感的干燥气息。小宝终于用稻谷拼完了一个歪歪扭扭但结构完整的小房子，开心地拍着小手。球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叶梦情走到谷堆旁，抓起一把冰凉的铁稻，任由那坚硬锋锐的颗粒从指缝间滑落，发出沙沙的、如同金铁摩擦的声响。她的目光沉静而锐利，仿佛穿透了仓库的墙壁，看到了钱家管事那即将变得难看的脸色。 “想要压价”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却带着千钧之力，“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有价无市’。” 林倾城走到她身边，大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依旧是那副憨厚的笑容，但语气却异常笃定：“小姐姐说得对！咱的铁疙瘩，就该卖出铁疙瘩的价！他们嫌贵嘿，后面排队的人多着呢！” 王胜男重新闭上眼睛，灵瞳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覆盖了更远的范围。她能“看”到刘大正兴冲冲地去找篾匠，能“听”到村口几个妇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叶家新稻子金贵得很，仙门都来人了”的消息。空气中，一丝名为“期待”和“好奇”的涟漪，正随着刘大的脚步，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去。钱家压价的算盘，在叶梦情这招“限量尝鲜、饥饿营销”的反击下，刚刚打响，就注定要哑火。而谷仓里那堆积如山的“铁疙瘩”，正沉默地散发着冷硬的光泽，等待着识货者心甘情愿奉上的高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