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现在轮到我们教他们什么叫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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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信息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扎进了深夜的宁静。 林夏几乎能从那短短几行字里，嗅到体制内墨水与权力交织的独特气味——一种冰冷、克制，却又暗流汹涌的气息。 “名字很好听”的东西，往往是包装最精美的陷阱。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慌乱，脑海中却已经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她立刻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疾飞，调用了她最大的金手指——那个在她被裁员后觉醒的提示类系统。 “系统，检索近期市一级政策文件中，所有与‘新业态’、‘劳动者’、‘权益保障’相关的关键词，筛选出正在流转审批的草案。” 冰蓝色的数据流在林夏眼前飞速闪过，几乎是瞬间，一行刺眼的红字被锁定。 【目标锁定：《新业态劳动者权益保障指引（草案）》】 【当前流转节点：专家评审组】 【风险预警：草案第三章第七条，将‘35岁以上求职者面临的招聘困境’定义为‘市场自然调节现象’。】 【数据溯源：该条款引用的核心数据报告，来自‘新治社会治理创新咨询机构’。】 【关联信息：‘新治机构’前身为‘清源舆情’。】 就是它了。 林夏的眼神骤然锐利。 清源舆情，那个被他们亲手打垮、专门为大厂做“舆论清洗”的黑公关，竟然换了个马甲，摇身一变成了政府的座上宾，甚至开始参与制定规则。 他们不仅要扭曲过去，还要定义未来。 “开会。”林夏再次在“反击者联盟”的核心群里发出指令，这一次，语气里的肃杀之气，让屏幕前的每个人都心头一凛。 “他们要立法了。”视频接通，林夏开门见山，声音冷得像手术刀，“用一部看上去很美的《指引》，把年龄歧视写成‘市场规律’。我们之前所有的抗争，都可能被这一纸公文打回原形。” 李曼气得一拍桌子，川渝口音都带了出来：“他龟儿子的！我们在这儿拼死拼活，他们在那儿动动笔杆子就想把我们打成‘自然淘汰’我第一个不答应！” “骂解决不了问题，”顾沉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可怕，“这是程序战。我们必须在他们的程序里，埋下我们的炸弹。林夏，系统有什么提示” 林夏将屏幕上的信息共享给众人：“数据源头是‘新治’，也就是换了皮的‘清源舆情’。他们的数据，是这场骗局的基石。” “明白了。”顾沉舟立刻有了思路，“他们有官方数据，我们有活人证据。”他看向李曼，“曼姐，看你的了。” “交给我！”李曼眼中燃起熊熊烈火，“老娘别的没有，就是姐妹多！”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在“巴适得很互助会”的数百个社群里发布了“一级动员令”。 任务简单粗暴：收集所有35岁以上姐妹在近一个月内求职被拒的真实记录。 “记住，不要情绪，只要证据！”李曼在语音里反复强调，“hr说‘你的经历很好，但不符合我们现阶段需求’的，录音发过来！邮件里写‘综合评估后我们选择了更匹配的人选’的，截图发过来！面试官当面说‘你这个年纪，家庭能兼顾吗’的，把面试时间和评分表发过来！” 一场声势浩大的“证据狩猎”开始了。 无数失业的女性，将自己手机里那些屈辱、心碎又不敢示人的记录，像一颗颗子弹，汇集到李曼的邮箱。 仅仅一周，三百份血淋淋的真实求职记录被收集完毕。 林夏团队的设计师连夜将这些录音转码成二维码、拒信截图、面试评分表，配上当事人的年龄和被拒岗位，装订成一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册子。 册子的封面，是触目惊心的暗红色，上面用加粗的黑体字印着一行大字——《市场自然调节证据集》。 没有多余的废话，三百本证据集被匿名加急快递，精准地送到了参与《指引》评审的每一位专家、学者和官员的办公桌上。 三天后，一则内部通知在专家组悄然流传：因现有数据与现实情况存在较大出入，评审暂停，紧急增补为期一个月的田野调查环节。 第一颗炸弹，精准引爆。 与此同时，阿哲的“术语夺回战”在城市的毛细血管里全面打响。 “他们想定义‘市场调节’那我们就先夺回所有被他们污染的词！” 阿哲的设计室里，他和一群艺术院校的学生正在疯狂赶工。 他们制作的不是涂鸦，而是一种小巧的语音钥匙扣。 钥匙扣外形普通，但只要轻轻一按，就会用标准清晰的普通话，发出一句“翻译”： “‘优化’——不是进步，是裁员。” “‘弹性工作’——不是自由，是随时待命。” “‘成长型思维’——不是鼓励，是pua。” “‘为你好’——不是关心，是精神控制。” 阿哲通过自己的人脉，和几家大型连锁便利店系统达成合作。 这些语音钥匙扣，被当作找零的“惊喜赠品”，随着无数次支付，流入了城市每一个角落。 连锁反应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一家互联网大厂的hr正在对一名员工进行“绩效沟通”，当她语重心长地说出“你要有忠诚度”时，那名员工掏出钥匙买咖啡，不小心碰到了口袋里的钥匙扣。 一个冰冷的女声清晰地响起：“您所谓的‘忠诚’，只是‘恐惧’的代名词。” hr当场愣住，脸色由红转白，后面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幕被好事者拍下发到网上，瞬间引爆。 无数打工人开始在办公室里“不经意”地按下自己的钥匙扣，用这种戏谑又决绝的方式，解构着管理者们的话术。 不出一周，好几家头部企业被迫紧急更新内部沟通话术手册，明确要求“避免使用可能引起歧义的行业黑话”。 第二颗炸弹，在话语权的腹地炸响。 而最高明的猎手，早已瞄准了敌人的大脑。 顾沉舟发现，国内最大的招聘平台正在秘密测试一套“年龄友好度算法”。 表面上，它会提升35岁以上求职者的简历曝光率，但顾沉舟通过反向工程分析发现，这只是障眼法。 算法的底层逻辑，是通过微调数十个隐秘的匹配权重，将这些简历精准地推送给那些明确“不招大龄”的岗位，以此制造“我们努力了，但市场不接受”的假象，从而在过滤简历的同时，免除平台的法律责任。 “跟我们玩算法”顾沉舟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没有攻击平台，而是设计了一个名为“影子账户矩阵”的程序。 他发动“废料重生计划”里的程序员们，用自己的真实行为轨迹，授权程序模拟出上千名风格迥异、能力出众的35岁以上求职者。 这些“影子”开始在平台上疯狂操作：他们对初创公司投递简历，对“不限年龄”的岗位已读不回，给那些以加班文化着称的公司打上“不感兴趣”的标签……海量的、完全不符合“大龄求职者”行为模型的异常数据流，如同洪水猛兽，持续不断地喂给那套“年龄友好度”算法。 一周后，平台的算法模型彻底崩溃。 系统开始疯狂地给顶尖公司的ceo推荐刚毕业的实习生，又把首席技术官的岗位推送给只会做ppt的产品经理。 平台技术团队紧急排查，在浩如烟海的日志里，他们追查到一个异常数据流的源头ip，定位显示——“打工人记忆馆”公共wifi。 在日志文件的末尾，他们读到一行用代码写成的留言： “你们教ai识人，我们教ai记仇。” 第三颗炸弹，直接瘫痪了帮凶的神经中枢。 战线全面开花，陈导则将镜头对准了敌人的内部。 她将过去巡展中收集到的所有影像素材，全部重新剪辑，制作了一部名为《管理者必修课：如何听懂普通人在说什么》的“反向培训片”。 影片没有一句说教，只有十二个经典的职场场景对比。 画面一边，是员工在会议上说“我能扛”，画外音响起他深夜在“还没想好站”的匿名投稿：“我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月了，快撑不住了，但我不敢说。” 画面另一边，是主管欣慰地点头，画外音是管理学书籍的经典名句：“要激发员工的主人翁精神。” 员工说“没问题”，潜台词是“我不敢提问题”。 员工说“我再想想”，潜台词是“这个方案根本行不通”。 陈导通过之前建立的合作工会渠道，悄无声息地将这部“反向培训片”，植入了好几家大型企业的新晋主管培训课程的课件包里。 一周后，她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发件人是其中一家企业的部门经理。 邮件里写道：“谢谢你。我看了那部片子，才知道我一直以为的‘服从’，在他们眼里，原来是‘绝望’。” 最后一颗炸弹，从内部，攻破了人心的堡垒。 风暴的最高潮，林夏收到了那场闭门政策研讨会的正式邀请函。 主办方在电话里再三强调：“林夏女士，我们非常期待您能代表新业态劳动者，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建设性”，又一个被精心包装过的词。 意思是，你可以抱怨，但必须在我们的框架内。 会议当天，林夏走进戒备森严的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的两侧，坐满了来自人社、法制、经济研究等各个领域的专家和官员。 她没有带任何纸质材料，只是将一个u盘轻轻放在桌上。 “我的ppt，在这里。” 工作人员将u盘插入电脑，投影幕布上亮起的，却不是任何图表或文字，而是一片漆黑。 紧接着，一段音频响彻整个会议室。 那是一个稚嫩、清脆，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童声。 “叔叔阿姨，我爸爸被裁员了。我们家墙上有一块白板，以前写满了工作计划，现在每天只写两个字：加油。我想在这里写下‘我要记住你们’，因为我怕他们，也怕我们自己，会忘了这件事。” 这是那个小女孩在“打工人记忆馆”的留言墙上写字时，陈导录下的现场音。 音频不长，只有三十秒。 播放完毕，全场死寂。 那些习惯了宏大叙事和冰冷数据的官员们，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林夏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各位领导，你们总问我们要解决方案，要‘建设性意见’。但今天，我想说，真正的解决，是从承认自己‘听不懂’开始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们听不懂，为什么一个人说‘我能扛’的时候，其实是在求救。你们听不懂，为什么一份漂亮的简历背后，是一个中年人赌上全部尊严的挣扎。你们甚至听不懂，为什么我们不要一个被精心挑选的‘孤胆英雄’，而是要让三万块铭牌铺满大地。” “因为你们的语言系统里，没有我们的翻译程序。”林夏一字一顿，“所以，在你们学会我们的语言之前，请不要急着为我们立法。” 散会后，林夏走出庄严肃穆的政府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最后一次浮现，随即缓缓熄灭。 一行小字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阶段性胜利：检测到三份政府文件修订草案中，已新增‘叙事真实性审查’前置条款。】 她赢了。 她们赢了。 她们不仅逼退了那条恶法，更成功地将一个全新的概念——“叙事真实性”，植入了权力的议程。 她抬起头，望向马路对面。 阿哲正指挥着几个工人，在一面巨大的墙壁上喷涂最新的标语。 一个工人不小心碰翻了漆桶，黑色的油漆泼洒下来，在墙上留下如血泪般流淌的痕迹。 那行字刚刚完成，粗粝，醒目，像一道宣告，也像一纸战书： “以前你们定话术，现在我们教你们认字。” 林夏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场仗，从游击战，打成了阵地战。 他们终于从规则的闯入者，变成了议程的设置者。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猛地一震，一条全新的信息弹了出来。 不是任何人的消息，而是那沉寂了片刻的系统，再次亮起。 幽蓝色的光芒在视网膜上汇聚，这一次，不再是提示，而是一道前所未有的猩红色警报。 系统提示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