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复试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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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希行长的职务被撤的消息像一阵风刮过，据说钱希已经去了吉春分行老干部管理中心做普通职员，北海路支行很快恢复了平静。新来的江城分行行长姓侯，叫侯卫平，话不多，做事有条理。整个江城分行里的空气似乎都顺畅了，那种钱希带来的咋咋呼呼、动不动就拍桌子独断专行的紧张感终于消散。王兵坐在信贷管理部角落那张靠后的小桌子旁，觉得这久违的安宁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每天按时上班打卡，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信贷报表数据，处理客户的贴现手续、贷款申请，回答客户的贷款咨询。工作按部就班，节奏平稳，这种沉闷的日常，对王兵来说却求之不得。因为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今年，他必须考上江林大学的会计硕士研究生。钱希折腾的那几个月，复习计划完全搁浅。现在，这安生日子就是他摸鱼备考的黄金时间。 王兵的目标很清晰：他要在这几个月做够150套199管理类联考的模拟卷。管综（数学、逻辑、写作）和英语二，数学和逻辑是主攻山头。 上班时间，王兵的电脑屏幕上大部分时候是银行的业务系统。但若仔细看，某些打开的excel表格边框会显得有点奇怪，表格最下方偶尔会露出一道排列整齐的数学选择题选项（a、b、c、d、e）。他手边用来计算贷款数据的草稿纸，角落里时常会悄悄写下几个逻辑题的推导符号，或者一个关键公式，然后迅速揉成一团塞进裤兜。当桌面上摊开内部文件时，底下偶尔会压着半截打印出来的英语阅读文章，趁着起身倒水或无人注意的空隙，他飞快地扫上两眼。 支行开会强调“工作要细致”，“数据要准确”，“避免低级错误”。王兵在笔记本上认真记录着这些要求，但与此同时，他的思维却在另一个轨道上飞驰：昨天卡壳的那道数学题，关于二次函数最大值，顶点坐标公式好像能解……他下意识地在本子边缘空白处，飞快地画了个抛物线的小草图。 下班后，王兵从不耽搁。他熟门熟路地走向支行大楼后院深处那个堆放杂物的小仓库。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陈年纸箱和旧油墨的气味扑面而来。这里鲜有人至。他搬开几个落满灰的旧文件夹和废弃的凭证箱，在角落清出一小块还算平整的桌面。从那个磨损的帆布挎包里，他掏出一叠厚厚的、打印好的模拟卷。笔袋里装着几支黑笔、一支自动铅笔、一支红笔和一块橡皮。 戴上眼镜，翻开一套新卷子。首先是初等数学部分。选择题一道接一道，填空题、解答题……时间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仓库里只有这单调而专注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翻页的哗啦声。他完全沉浸在这些数字、图形、逻辑符号和英文单词构筑的世界里。银行的柜台、支行的会议、窗外的天色变化，都被隔绝在外。直到眼睛发酸干涩，肚子咕咕作响发出强烈抗议，他才猛然惊觉，窗外早已漆黑一片，赶紧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 突击备考的这几周，白天是银行信贷员王兵，规规矩矩，沉默寡言。夜晚是仓库里的备考者王兵，与模拟卷、错题本为伴。日子像支行后院那潭死水，平静无波，却也为他提供了沉潜的绝佳环境。一套，两套，三套……草稿纸越堆越高，红笔标注的错题和笔记密密麻麻。 年底聚餐的喧嚣和ktv的吵闹仿佛只是备考路上一个模糊的插曲，很快被淹没在更密集的刷题节奏里。50套的目标，在某个仓库的深夜悄然达成。但他没有停，又找出之前的错题集，一遍遍重做、总结。 笔试的日子到了。天气很冷，寒风刺骨。王兵背着塞满文具和最后几页重点笔记的书包，随着人流走进江城市二中的考场。考场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有些闷。他找到自己的座位，手心微微出汗。试卷发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提笔。那些在仓库昏暗灯光下反复演算的公式，那些在工位草稿纸上偷偷写下的逻辑链条，那些在打印纸缝隙里挤时间背下的单词和句式，此刻都化作了笔尖流淌的答案。时间在专注中飞逝，交卷铃声响起时，他放下笔，感觉像跑完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等待成绩的日子格外煎熬。王兵依旧上班下班，但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查分网站。他强迫自己继续刷题，保持手感，但效率明显不如之前。他开始频繁地查看手机日历，计算着成绩公布的大致时间。 终于，到了官方通知的查分日期。那是个周末的早晨，也是一年的立春时节，离农历新年还有十多天，王兵早早醒来，坐在他房间的书桌前。窗外天色灰蒙蒙的。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查分网站的登录页面。他的手指冰凉，甚至有些微微颤抖。输入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时，他反复核对了三遍。鼠标指针悬停在“查询”按钮上，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猛地睁开眼，点击了下去。 页面跳转的几秒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耳膜嗡嗡作响。屏幕刷新了！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视线瞬间聚焦在屏幕中央那串醒目的数字上——总分242分，远超去年的国家线！数学和逻辑的分数尤其亮眼！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全身，头皮发麻。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双手用力握拳，无声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胸腔剧烈起伏。他重新坐回电脑前，身体前倾，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分数，一行一行地仔细确认：准考证号没错，姓名没错，各科分数没错，总分没错……是真的！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感充盈着四肢百骸。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一个无声却无比灿烂的笑容。他考上了。靠着自己，在那些不被注意的角落里，一分一秒地抠出来的时间，一套一套啃下来的模拟卷，他做到了。 短暂的狂喜后，更大的挑战摆在眼前：他收到了江林大学的复试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