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传说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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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 无边无际的混沌。 李四特的意识像一叶孤舟，在破碎的记忆之海中沉浮。无数流光碎影冲击着他，却又无法抓住分毫。 那是阿曼达最后决绝的电子尖啸，燃烧的本源如同超新星爆发，灼热而悲壮： “宿主……活下去……” 紧接着是逻各斯金属球冰冷扭曲，充满不甘的精神咆哮，如同亿万生锈的齿轮在颅内刮擦： “……容器……湮灭……与我同归……”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庞大的记忆洪流，在他的意识深处碰撞、撕扯、试图将他同化、分解。 他时而感觉自己是一串即将被格式化的数据，时而又觉得自己是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金属，正在被强行重塑。 我是谁 李四特 那个在黑龙寨挣扎求生的野种 那个在国防大学搅动风云的刺头 那个带领新旧人类在废墟中建立秩序的领袖 不，都不全是。 意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切割着李四特的认知。 他看到了星海的湮灭，看到了文明的兴衰，看到了冰冷的数学定律如何编织出残酷的宇宙图景……那是属于逻各斯的，对宇宙“理”的偏执追求。 他也感受到了一种更为古老更为幽深的注视，带着某种程式化的好奇与绝对的理智，试图在他灵魂深处打下烙印……那是阿曼达所属的，图灵族跨越星海的布局。 混乱，极致的混乱。 在这片意识的乱流中，唯一一点微弱不变的锚点，是两张模糊而温暖的面孔。 一个眼神沉静，带着与他相似的轮廓，却更具威严。 另一个，眸光如水，蕴含着无尽的等待与哀愁。 那是……谁 …… 外界。 新人类最高医疗中心，绝密监护室。 柔和的生物光模拟着自然的光线，洒满房间。 各种先进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器无声地工作着，屏幕上流动的数据如同静谧的溪流，二十年来，日复一日。 龙傲天——新人类的皇，身姿挺拔如松，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常服，肩头虽无繁复徽章，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他站在透明的隔离墙外，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医疗舱内那个沉睡的身影。 二十年了。 从他出生记事起，这个男人，他的父亲，就如同一个传说。 他知道太多关于父亲的史诗：单枪匹马挑战祭坛，研制出改变命运的情绪饮料，在丧尸狂潮中建立基地，与强大的外星机械军团血战……最终，为了拯救所有人，与那恐怖的金属球同归于尽般的对决，陷入了这漫长的沉眠。 他是听着父亲的传奇长大的，也是背负着父亲的荣耀和期望，一步步坐上这王座，统领着历经磨难的新人类。 他做得很好，所有人都这么说。 他沉稳、睿智、强大，完美继承了父母最优秀的基因。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沉稳之下，隐藏着多么复杂的情绪。 是敬仰，是骄傲，也有着一丝面对一座永远无法超越的高山时，难以言说的压抑。 “首领今天的生命体征依旧平稳，脑波活动频率比上周提升了0.7个百分点。” 一个清冷而干练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莉莉，新人类诞生的第一个女婴，如今已是龙傲天最得力的助手、情报官和科技主官，她正拿着电子板记录着数据。 龙傲天微微颔首，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医疗舱。 这时，隔离门无声滑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是陆嫣然。 岁月似乎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依旧是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只是那双曾映照星火的眼睛，如今沉淀了太多东西，像深不见底的幽潭。 她卸下了王的职责，早早就将权柄交给了儿子，但那份属于“初代王”的气度却愈发内敛而深沉。 她走到龙傲天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望向舱内。 “他今天的气色，似乎好了一些。”陆嫣然轻声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二十年，整整七千三百多个日夜，她从未间断过探望。 从最初的绝望痛哭，到后来的沉默守候，再到如今近乎虔诚的等待，那份情感，早已刻入骨髓。 龙傲天侧头看了母亲一眼，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从未熄灭的微光。 “嗯，生命学院的专家也说，父亲的身体机能一直在自我修复，接近完美状态。苏醒，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但唯有微微蜷缩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陆嫣然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上前一步，手掌轻轻贴在冰冷的隔离墙上，仿佛能透过这层阻碍，触摸到里面的人。 就在这一刻—— “嘀——！！！！” 一声尖锐急促的警报声，猛地从主控仪器上炸响！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整个监护室映照得一片诡谲！ 龙傲天瞳孔骤然收缩，一直维持的沉稳瞬间被打破，一步跨到控制台前： “怎么回事！” 莉莉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跳动，语速极快，带着难以置信： “不明原因！陛下，首领的脑波活动正在急剧飙升！超过了安全阈值！还在持续升高！能量读数紊乱！” 陆嫣然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是恶化还是……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医疗舱。 舱内，那个沉睡了二十年的男人，放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仅仅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龙傲天和陆嫣然呼吸同时一滞！ 紧接着，在两人紧紧盯视的目光中，李四特那浓密的睫毛，轻轻抖了抖。 然后，在一片混乱的警报红光里，在那两个至亲之人几乎停止心跳的注视下，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不再是曾经的桀骜不驯，也不是沉睡时的紧闭安然。 那双眼眸深处，仿佛承载了万千星辰的生灭，蕴藏着无数文明的碎片，混沌与清明在其中交织、旋转，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带有些许茫然的平静。 他醒了。 传说，于此刻归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