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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空桑山归来已有一段时日，韩非上清境修为带来的震撼余波未平，青云门内关于他“法理”之道的议论也愈发热烈。然而，平静的修行生活并未持续太久，新的风云已然汇聚于东海之滨的流波山。 据传，流波山近日异象频现，雷暴不绝，疑似有上古异兽“夔牛”现世踪迹。此兽乃雷泽精气所化，其皮、骨、角乃至精血皆是炼制法宝、提升修为的绝世珍材，更关乎某些古老传承与阵法奥秘。消息一出，正魔两道闻风而动，纷纷派遣高手前往，意图争夺。青云门作为正道魁首，自然不能坐视，道玄真人下令，由龙首峰苍松道人带队，抽调各脉精英弟子前往流波山，与天音寺、焚香谷等友盟汇合，查探异象，并阻止魔教妖人夺宝作恶。 大竹峰此次被点名的，依旧是韩非与张小凡。田不易虽不放心张小凡，但韩非如今已是上清境修为，有他照看，总归稳妥些。 “小凡，跟紧你韩师兄，多看多听少动手，别逞强！”田不易反复叮嘱，又看向韩非，“韩非，此行以你为主，一切小心。苍松那人……哼，提防着点。”他对苍松始终心存芥蒂。 韩非点头应下。 再次与陆雪琪、曾等人汇合，加上龙首峰齐昊等数位精英，一行人由苍松道人率领，御剑东行，前往那风暴汇聚之地——流波山。 还未靠近流波山地界，远远便见天际乌云如墨，低垂翻滚，道道狰狞的银蛇在云层中狂舞，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雷属性灵气，却也夹杂着海腥味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众人按下剑光，落在流波山外围一处正道修士临时开辟的营地。营地中已然聚集了不少人，除了青云弟子，还能看到身披袈裟、手持禅杖的天音寺僧人，以及服饰带有明显南疆风格的焚香谷弟子。各派弟子神色肃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戒备。 苍松道人前往与各派长辈会晤，韩非等人则被安排暂歇。 曾一下飞剑就东张西望，鼻子还使劲嗅了嗅：“好浓的雷灵气！还有股……海产品的味道听说流波山特产‘雷纹贝’，味道鲜美还能辅助淬炼雷法，不知道能不能搞到点……”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营地另一边传来一阵喧哗和兵器碰撞的声音，还夹杂着怒骂。 “魔教贼子！安敢窥视！” “哼！流波山乃无主之地，宝物有德者居之，你们这些伪君子来得，我们圣教就来不得” 众人心中一凛，连忙赶过去。只见营地边缘，几名青云和天音寺弟子正与一伙衣着诡异、气息阴冷的魔教徒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地上已有零星血迹，显然刚刚发生过短暂冲突。 带队的一位青云长老正厉声喝斥对方，而魔教那边，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邪异的年轻人把玩着手中一枚骨刺，冷笑道：“怎么想动手我们万毒门可不怕你们！” 旁边还有鬼王宗、合欢派等魔教派系的人冷眼旁观，蠢蠢欲动。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苍松道人及各派长辈及时赶到，厉声约束门下，魔教那边似乎也有为首者出面，双方这才勉强分开，但空气中弥漫的敌意与火药味却更浓了。 这只是流波山混乱局势的一个缩影。 接下来的几日，韩非冷眼旁观，所见所闻，让他对所谓正魔之争，对此界秩序混乱的认知，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所谓的“夺宝”，演变成了毫无底线的厮杀。为了一株可能对雷法有益的“雷击木”，正魔双方数十人混战，死伤惨重，最终那雷击木在混战中被毁。为了争夺一片疑似夔牛出没的海域探查权，焚香谷弟子与万毒门的人大打出手，毒雾与火焰交织，殃及无数海中生灵。 甚至，仅仅因为一句口角，一个眼神不对，双方弟子便可能拔剑相向，仿佛积攒了千百年的仇恨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鲜血染红了海滩，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嘶吼与惨叫混杂在雷鸣与浪涛声中。 韩非看到，一位天音寺年轻僧人为救同门，被魔教妖人偷袭重伤，弥留之际眼中却无怨恨，只有悲悯。他也看到，一个青云弟子在击杀对手后，脸上露出的不是除魔卫道的正气，而是扭曲的快意与贪婪（盯着对方掉落的法宝）。 所谓的正道，内部亦是龃龉不断。青云与焚香谷暗中较劲，争夺主导权；天音寺僧人超然物外，却也难免卷入纷争。而魔教各派更是互相倾轧，鬼王宗、万毒门、合欢派彼此提防，甚至互相下绊子。 一切为了资源，为了意气，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正道大义”或“圣教荣光”。秩序法度在这里荡然无存，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弱肉强食。 “简直……荒唐。”一日傍晚，韩非立于临海高崖，望着下方又一次因为争夺几块蕴含雷灵力的“雷髓石”而爆发的混战，眉头紧锁，对身边的曾等人沉声道。 曾此刻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看着下方的厮杀，叹了口气：“是啊，打来打去，死了这么多人，那夔牛影子还没见到呢。老八，你不是总讲‘法理’吗这种情况，你的‘法’怎么管” 陆雪琪也静静站在一旁，清冷的眸子映照着下方战场的火光，不知在想什么。张小凡脸色发白，紧紧抱着怀中的棍子，显然不适应这种大规模的血腥场面。 韩非沉默片刻，缓缓道：“无上位阶之‘法’确立，无强制执行之‘力’保障，无普遍认同之‘理’奠基，则混乱必然。此非一人一派之过，乃此界长久以来弱肉强食、正魔对立之‘无法’状态积重难返。” 他指向下方厮杀的人群：“你看，他们并非不知厮杀无益，也并非全然嗜血。但在缺乏更高秩序约束、且身处利益与仇恨漩涡中时，个体的理性便会被集体无意识的暴力所吞没。如同身处黑暗森林，人人自危，只能先发制人。” 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嘀咕道：“听起来好复杂……反正就是没规矩，乱打呗。” 就在这时，下方战场异变突起！ 魔教阵营中，一个鬼王宗高手祭出一面黑气森森的鬼幡，召唤出无数厉鬼扑向正道阵营。而正道这边，一位焚香谷长老也动用了某种南疆秘法，引来大片毒火。 两股强大的邪异力量碰撞，再加上流波山本就狂暴的雷霆灵气被搅动，瞬间引发了小范围的灵气暴乱！爆炸的余波不仅卷走了混战中的数十人，更有一道失控的粗大雷电被引偏，直直地朝着韩非等人所在的高崖劈来！ “小心！”陆雪琪清喝，天琊出鞘。 但韩非的动作更快。他甚至没有转身，只是反手一掌向上拍出！掌心之中，混沌色的上清法力喷涌，并非硬撼那道天雷，而是在空中迅速勾勒、展开一个微型的、流转着阴阳秩序的“法域”！ 天雷闯入这小小的法域，其狂暴无序的雷力仿佛被无形的规则梳理、引导，威力被削弱了大半，剩余的部分则被韩非的掌力轻易拍散，化作漫天细碎的电火花，簌簌落下，映亮了他平静而深邃的侧脸。 下方混战的人群被这高崖上的动静吸引，看到那轻易化解天雷的一幕，无论是正道还是魔教，不少人眼中都露出惊骇之色。一些参加过七脉会武或听说过韩非名头的青云弟子，更是激动地低呼：“是韩非师兄！” 韩非收回手掌，望着下方因方才爆炸和天雷而暂时停歇、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那些或敬畏、或惊疑、或忌惮的目光，心中那份要为此界“立法”的决心，愈发坚定。 这流波山，不仅是资源与意气之争的战场，更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此界最深层的无序与伤痛。 而远处海天相接之处，乌云最浓、雷霆最盛的地方，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沉闷而威严的兽吼，穿透风雨雷暴，隐隐传来。 夔牛，就要现世了。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