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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卑斯山北麓，诺德斯特姆古堡。 曾经象征着权力、古老与神秘的宏伟建筑，此刻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阴霾所笼罩。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垂，压着城堡尖尖的塔楼，连往日里盘旋的鸟雀都销声匿迹，只有冰冷的山风穿过石缝，发出呜咽般的哀鸣，像是在提前奏响葬曲。 城堡内部，那间卡尔伯爵最钟爱的、能俯瞰整个山谷的书房里，此刻已是一片狼藉，与它主人此刻的精神状态相得益彰。 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被撕碎的报纸、摔碎的烟灰缸（来自十八世纪的古董）、倾倒的墨水瓶，以及一部屏幕碎裂、仍在微弱闪烁的卫星电话。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雪茄烟味、陈年威士忌的酒精气息，以及一种近乎实质的、暴怒与绝望混合的腐朽味道。 卡尔冯诺德斯特姆伯爵，这位曾经在欧洲阴影中盘踞数百年、以老谋深算和冷酷无情着称的古老家族族长，此刻正如同一条被逼到绝境、伤痕累累的老鬣狗。他不再穿着那身彰显贵族气质的丝绒晨袍或笔挺西装，身上只套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色丝绸衬衫，领口敞开，露出嶙峋的锁骨和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衬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枯瘦、布满老年斑和剧烈颤抖的手臂。 他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乱如蓬草，几缕汗湿的头发粘在布满皱纹和潮红（因暴怒和血压飙升）的额头上。那双曾经闪烁着精明与算计的灰蓝色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瞳孔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不敢置信而微微扩散，死死地盯着面前一块巨大的液晶屏幕——上面正分屏显示着诺德斯特姆家族旗下几家核心上市公司的股价走势图。 那一道道刺目无比、近乎垂直向下的绿色线条（代表暴跌），像是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反复穿刺着他的心脏和视网膜。 “跌！还在跌！停不下来！为什么停不下来！”卡尔伯爵的咆哮声嘶哑而破碎，他猛地抓起桌上仅存的一个水晶镇纸，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屏幕！ “砰——哗啦！” 昂贵的显示屏应声碎裂，画面闪烁几下后彻底变黑，细小的晶体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但这并不能阻止那暴跌的数字在他脑海中疯狂跳动。 “家族基金追加的保证金呢！我们在瑞士、在开曼群岛的备用资金呢！立刻调集！全部调集！给我把股价托起来！托起来！”他冲着书房门口，朝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声音在空旷的古堡里回荡，却只引来更深沉的寂静和回声。 老管家汉斯，一位为诺德斯特姆家族服务了超过五十年的、脊背永远挺得笔直的老人，此刻却微微佝偻着身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他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燕尾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脸上那种近乎凝固的平静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凉和疏离。 “伯爵阁下，”汉斯的声音平稳，但语速比往常慢了许多，“瑞士联合银行的弗里茨先生十分钟前致电，表示……表示鉴于目前‘复杂的国际监管态势’和‘巨大的不确定性’，您之前申请的紧急信贷额度……暂时无法激活。” 卡尔伯爵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瞪着汉斯：“无法激活他敢！他收了我那么多……” “另外，”汉斯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咆哮，继续用那种平板的语调汇报，“伦敦的霍华德勋爵办公室发来函件，表示原定于下周举行的慈善晚宴，因勋爵‘突发身体不适’，无限期推迟。还有，我们在布鲁塞尔的几位‘朋友’……他们的助理都表示，近期公务繁忙，不便会面。” 众叛亲离！树倒猢狲散！ 卡尔伯爵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他强行压了下去，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汉斯：“去！去把沃麦克给我叫来！他的‘地狱犬’呢为什么没有把震海彻底摧毁！他是不是留了一手是不是他和陈远串通好了来坑我！” 汉斯微微躬身：“沃麦克教授……他不在实验室。根据最后出入记录，他在两小时前，携带了数个加密存储设备，驾驶一辆未经报备的越野车离开了城堡。方向……似乎是前往私人机场。” “什么！”卡尔伯爵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满是裂痕的昂贵书桌才勉强站稳。连他最后的“疯狗”和“底牌”，都抛弃他逃跑了！“追！立刻派人去追！把他给我抓回来！要活的！我要亲手把他扔进阿尔卑斯山的冰缝里！” 汉斯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他抬起眼，深深地看了状若疯魔的伯爵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怜悯，有失望，或许还有一丝解脱。 “伯爵阁下，”汉斯缓缓开口，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就在刚才，我收到消息，沃麦克教授的车在通往机场的山路上……‘意外’发生了刹车故障，冲出了护栏。当地救援赶到时，车辆已严重损毁，教授本人……不幸遇难。他携带的物品大部分焚毁，少数残留的存储设备……据现场警方称，已被不明身份人员‘先行取走’进行‘技术分析’。” “不——明——身——份——人——员——！”卡尔伯爵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刹车故障！什么不幸遇难！这是灭口！是秦毅！是震海那群躲在阴影里的老鼠！他们不仅摧毁了他的家族，还要抹去他最后一点可能翻盘的依仗和技术秘密！ “噗——！” 急怒攻心，加上连日来的精神重压和此刻彻底绝望的打击，卡尔伯爵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星星点点地溅在早已狼藉不堪的书桌上和那件昂贵的丝绸衬衫上，触目惊心。 “伯爵阁下！”汉斯终于动容，上前一步想要搀扶。 “滚开！”卡尔伯爵一把推开他，踉跄着后退，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大口喘着粗气，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眼神却从暴怒逐渐转为一种空洞的、死灰般的绝望。他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和沉寂的山谷，仿佛看到了诺德斯特姆家族数百年的荣耀、权势和阴影，正在他眼前寸寸崩塌，化为齑粉。 完了。全完了。 股市崩盘，盟友背叛，政治资源冻结，连最后的爪牙和技术都被清除……震海的反击，如同精密的外科手术，又快又狠又准，切断了他所有的生机和退路。而伊莎贝拉抛出的那些铁证，更是将他乃至整个家族，钉死在了耻辱柱上，再无翻身之日。 就在这时，他书桌上那部内线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卡尔伯爵如同惊弓之鸟，猛地一颤。汉斯走过去，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更加晦暗，他捂住话筒，看向卡尔伯爵，声音干涩：“阁下……是联邦刑事调查局和欧盟反欺诈办公室的联合调查组……他们已经到了城堡大门外，要求……要求与您就多项指控进行正式谈话。他们持有法院的许可。” 最后的丧钟，终于敲响。 卡尔伯爵冯诺德斯特姆，这位曾经搅动风云、令无数人畏惧的古老家族族长，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和灵魂，缓缓地、无力地顺着冰冷的石墙滑坐到地上，坐在那一地狼藉和碎片之中。他仰着头，望着装饰着家族徽章和华美壁画的天花板，发出了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嘶哑而怪异的声音。 “陈远……苏晚晴……伊莎贝拉……秦毅……还有那个该死的、总是坏事的‘老鬼’……”他喃喃念着这些名字，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刻骨的怨毒和无力回天的绝望，“赢了……你们赢了……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而混乱的书房里回荡，比哭声更加凄凉。 与此同时，在震海集团总部，老鬼正通过加密频道，“实时收听”着秦毅那边传来的、关于诺德斯特姆古堡最新动态的简报（当然是经过筛选和延迟的）。他舒服地瘫在娱乐区的沙发里，面前摆着薯片和可乐。 “啧啧啧，惨，真惨呐。”老鬼一边嚼着薯片，一边摇头晃脑地评价，“你看，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呃，遇到咱们秦主管这样的‘热心市民’。股市崩盘，朋友跑路，手下反水，警察上门……这剧本，妥妥的爽文大反派结局啊！” 旁边几个年轻研究员也凑过来听热闹。 “鬼哥，那沃麦克教授真死了”一个研究员问。 “刹车失灵冲下山崖骗鬼呢！”老鬼嗤之以鼻，“肯定是咱们秦老大派人做的局！干净利落，人除掉，东西拿回来，还不用脏自己的手。高，实在是高！不过那老小子也是活该，搞出‘地狱犬’那种玩意儿想炸咱们，这不遭报应了” “那卡尔伯爵会坐牢吗” “牢那都是便宜他了！”老鬼哼了一声，“这种老狐狸，树大根深，估计最后能弄个软禁或者引渡扯皮什么的。不过，诺德斯特姆家族算是彻底完了，墙倒众人推，以后欧洲那边，再也没人能明着跟咱们陈总和苏总叫板了！爽！” 他举起可乐罐，对着空气虚碰了一下：“来，兄弟们，虽然咱们不能喝酒，但以可乐代酒，敬咱们陈总运筹帷幄，敬苏总杀伐果断，敬秦老大暗夜守护，敬伊莎贝拉女伯爵神助攻！当然，也稍微敬一下我老鬼的‘江湖追杀令’理论提供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灵感！干杯！” 娱乐区里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和可乐罐碰撞的清脆响声。 而在陈远的办公室，苏晚晴刚刚结束了与欧洲一个合作方的视频会议，略带疲惫但眼神明亮的走了进来。秦毅的简要汇报也同步送达。 “卡尔伯爵已经被控制，诺德斯特姆家族的主要资产被冻结，核心企业濒临破产重组。”苏晚晴总结道，走到陈远身边，“我们第一阶段的反击目标，基本达成。” 陈远放下手中关于木卫二节点交互方案的报告，握住苏晚晴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揉了揉。“辛苦了。”他看着她眼底的疲惫，声音温和，“接下来，是消化战果，稳定局势，同时……警惕其他可能的觊觎者。” “我知道。”苏晚晴感受着手心的温暖，微微一笑，那份属于商场女王的锐利暂时敛去，流露出依赖和柔和，“不过，至少眼下，我们赢得了一段宝贵的、相对安全的发展时间。” “是的。”陈远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垠的夜空。一个世俗的、巨大的威胁暂时解除了，但星海之中，那破损的网络、神秘的“观测者”、“深寒寂静”的警告，以及可能正在靠近的未知信号……更广阔、更复杂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诺德斯特姆家族的覆灭，是旧时代阴影的终结，也是新时代挑战的序幕。而他们的团队，已然做好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