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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辇轻震，落于凌霄殿前。 脚下是温润却坚不可摧的万载暖玉，流转着淡淡的灵光，仿佛承载着整个洪荒的重量。前方，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白玉阶梯笔直向上，延伸至那座散发着无上威严、仿佛由法则本身凝聚而成的凌霄宝殿。殿门紧闭，其上雕刻着日月星辰、山川社稷、万灵朝拜之景，每一笔都蕴含着莫测的天威。 两侧，身着金甲、气息渊深如海的神将肃然林立，目光如电，审视着每一位踏上此地的生灵。更远处，仙云缭绕，隐约可见诸多仙官神只的身影，或好奇，或漠然，或带着审视的目光投注而来。 整个凌霄殿广场，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肃穆与威压。在这里，仿佛连呼吸都需要遵循某种既定的韵律。 帝泓御使早已下了车辇，此刻正站在阶梯之下，对悟空沉声道：“在此等候通传，不得喧哗，不得擅动。” 悟空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传说中的天庭核心。他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神念正从四面八方扫来，试图探查他的根底。他体内道源自然流转，与造化源炁交融，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那些过于冒犯的探查悄然化解于无形。 胸口的女娲石碎片传来温润的暖意，似乎也在安抚着他那本能般躁动的不屈意志。 沙僧与八戒被拦在了广场边缘，只能远远望着，脸上写满了担忧。 片刻之后，凌霄殿那巨大的、仿佛由星辰熔铸而成的殿门，伴随着一阵低沉悠远的轰鸣，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一道清越而宏大的唱喏声自殿内传出： “宣——下界修士，入殿觐见！” 帝泓御使看了悟空一眼，示意他跟上，然后率先迈步，踏上了那漫长的白玉阶梯。 悟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杂念，紧随其后。每一步踏在玉阶之上，都仿佛能感受到来自整个洪荒天地的注视与压力。但他腰背挺直，步伐沉稳，眼中没有丝毫怯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踏入凌霄宝殿的瞬间，景象豁然变幻。 殿内并非凡间宫殿的格局，而是自成一方浩瀚天地。穹顶之上，周天星斗按照玄奥轨迹缓缓运行，洒下无尽星辉；脚下是氤氲的混沌之气，托举着各方神圣；四周玉柱盘龙，瑞气千条，无数气息强大的仙神分列两侧，或坐或立，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而在大殿的最深处，无穷高处，一片朦胧的、由纯粹祥光与法则凝聚而成的光晕之中，端坐着一道无法看清具体面容、却仿佛代表着“天”之本身的无上身影。其周身弥漫着统御三界、执掌乾坤的至高权威，正是玉皇大天尊！ 仅仅是感受到那无形中散发的威仪，寻常金仙恐怕都要心神战栗，跪伏在地。 帝泓御使行至殿中，躬身行礼：“启禀大天尊，引发玄尘星海崩灭、致使玄尘星主陨落之修士，已然带到。” 霎时间，殿内所有仙神的目光，如同万千利箭，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悟空的身上！好奇、审视、质疑、冷漠……种种意念交织，形成一股庞大的精神压力。 悟空立于殿中，承受着这万千瞩目与无形威压，身形依旧如松柏般挺拔。他并未跪拜，只是依照洪荒修士见天尊的常礼，不卑不亢地拱手行了一礼： “散修孙悟空，见过大天尊。” 他声音清朗，在这肃穆的大殿中清晰可闻。 “嗯”左侧文官仙班中，一位手持玉笏、面容古板的老者眉头一皱，出声呵斥，“大胆！面见天尊，为何不行大礼岂不知天威浩荡，礼不可废！” 悟空目光平静地看向那老者，淡然道：“吾乃山野散修，不谙天庭礼数。只知礼由心生，敬存于内。大天尊统御洪荒，德配天地，想必不会因虚礼而责难一心求道之人。”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散修”的身份，规避了失礼之责，又暗中捧了玉帝一句。 那老者被他噎了一下，还想再说，却被玉帝一道淡漠的目光制止。 高坐祥光之中的玉帝，并未立刻开口，那双仿佛蕴含宇宙生灭、看透万古轮回的眼眸，平静地落在悟空身上，似乎在仔细地审视、推演着什么。 良久，那宏大而平和、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回荡在整个凌霄宝殿： “孙悟空……汝从何而来玄尘星海之事，缘由为何，细细道来。” 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道心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欺瞒的力量。 悟空心知，真正的考验开始了。他早有准备，将早已斟酌好的说辞道出，半真半假： “回大天尊，吾乃自边陲星域一路游历修行而至。途经玄尘星海，察觉其星辰之力有异，生机之下隐有腐朽怨念缠绕，心中好奇，遂潜入探查。不料发现星主玄尘，竟以秘法囚禁上古星灵，日夜榨取其本源，维系星海虚假繁荣，行径有伤天和，更背弃万灵盟约！” 他刻意点出了“星灵”与“万灵盟约”，这两个词一出，殿内不少资历古老的神只顿时脸色微变，相互交换着眼神，显然知晓其中的分量。 悟空继续道：“那星灵积怨已久，趁吾与玄尘对峙之际，不惜引爆自身残存本源，誓与囚禁者同归于尽，终致星海崩灭。玄尘星主根基与星海一体，故而随之陨落。此事，实乃玄尘倒行逆施，自取灭亡，吾不过适逢其会，见证其因果报应。” 他将自己动手斩杀玄尘的事实，巧妙地掩盖在了“星灵自爆”与“因果报应”之下，将自己定位为一个揭露真相的“见证者”。 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众仙神都在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囚禁星灵，背弃娲皇盟约，这罪名若是坐实，玄尘星主当真是万死莫赎！ “万灵盟约……”玉帝的声音依旧平和，听不出喜怒，“确是上古娲皇与星灵一族所立。然，星灵一族早已式微，玄尘所为，虽有不当，但其镇守边陲星海多年，未有大的疏失，亦算有功于天庭。如今星海崩灭，边陲动荡，此责，又该由谁承担” 这话语，隐隐将矛头转向了悟空，似乎在质疑他“多管闲事”，引发了不良后果。 悟空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天尊明鉴。玄尘之功，建立在榨取星灵、违背盟约的罪孽之上，此功不纯，如同沙上筑塔，倾覆是迟早之事。星灵自爆，是其被压迫万载后的最终反抗，乃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若论责任，首在玄尘，次在天庭监察不力，未能及早发现其恶行，致使星灵含冤，边陲生灵受其蒙蔽。吾一介散修，恰逢其会，揭露真相，何责之有” 他这番话，不仅将责任推了回去，还隐隐点了一下天庭的失察之责，可谓胆大包天！ 殿内不少仙神都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猴子未免太过狂妄！ 然而，玉帝并未动怒，那祥光中的身影反而似乎微微前倾了一些，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巧言善辩。然，汝身负之‘道’，与此界本源颇有不同，更兼怀异宝……汝，究竟从何而来” 终于问到关键了！ 悟空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玉帝真正关心的问题。他体内道源与女娲石的存在，瞒不过这等存在的法眼。 他略一沉吟，决定继续抛出部分真相，以换取主动：“不敢隐瞒大天尊。吾之道，乃于生死绝境中自行领悟，或与某些上古传承有所关联。至于此石……”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胸口的五彩石，“乃是机缘巧合，得自一位上古大能的遗泽，具体名讳，请恕不便透露。” 他将女娲石的存在，归咎于某位“上古大能”，既解释了来源，又保留了神秘感，让人难以深究，尤其是牵扯到娲皇，更是敏感。 玉帝沉默了片刻，那双洞彻一切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悟空的身体，看到了那与造化源炁交融的道源，以及那枚散发着补天气息的碎片。 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众仙神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玉帝的裁决。 就在这时，之前那道如同毒蛇般冰冷贪婪的意念，再次悄无声息地扫过悟空，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肆无忌惮！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催促与暗示的意味 悟空强忍着不适，目光微抬，毫不避讳地迎向那高处的祥光。 良久，玉帝那宏大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做出了决断： “玄尘星主之事，既有此因，其陨落亦属咎由自取。星海崩灭，虽憾，然亦是旧秩序之终结。孙悟空，汝揭露此事，虽有引发动荡之过，亦有拨乱反正之功。” “功过相抵，此事，便到此为止。” 这个结果，让不少仙神感到意外，但无人敢出声质疑。 玉帝的话音顿了顿，继续道： “然，汝之道特殊，身怀异宝，于洪荒而言，乃是‘变数’。天庭统御万方，需知根知底。朕予汝两个选择。” “其一，入天庭为官，受天箓，享仙禄，自此受天庭管辖，亦得天庭庇护。” “其二，若不愿受天规约束，亦可。但需往万灵祖殿一行，于娲皇圣像之前，阐明汝之道、汝之宝之来历因果，由祖殿意志裁定汝之去留。” 万灵祖殿！玉帝竟主动提出了这个地方！这与玄尘星主之前的建议不谋而合，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悟空心中警铃大作，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仿佛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步步地……推向某个既定的方向！而那道隐藏在凌霄殿深处的冰冷贪婪意念，在听到“万灵祖殿”四字时，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