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九天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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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乌云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天穹之上，透不出一丝光。宗主悬浮在云层之下，周身缠绕着不祥的紫黑色气旋，那是强行吞噬龙皇遗骸后获得的、充满怨念与狂暴的力量。天空中的劫云并非为他而来，那翻腾的雷霆之力，竟被他以诡秘手段牵引，扭曲了轨迹，如同一条被激怒的银色巨蟒，张开獠牙，直扑下方那座毫无防备的凡人城池！ 城池依山傍水，屋舍俨然，此刻正是炊烟袅袅的黄昏，市井喧嚣隐约可闻。若雷霆落下，顷刻间便是万千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一道白影，如逆飞的流星，骤然划破昏暗的天际，瞬间出现在城池正上方。正是谢十三。他身披一件看似朴素的雪白鹤氅，面容肃穆，不见往日锋芒，唯有眼底深处沉淀着如铁的决绝。 来不及多想，他双手急速翻飞，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口中吟诵出低沉晦涩的音节。那件鹤氅无风自舞，猎猎作响，骤然爆发出纯净柔和的白光，如泼墨般迅速晕染开来，化作一道横亘天地、绵延百里的巨大光幕，将整座城池牢牢护在其中！ 几乎在同一时刻，毁灭性的雷霆轰然劈落！ “轰——咔！” 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要撕裂耳膜，刺目的电光狠狠砸在白色光幕之上，激起剧烈的涟漪。光幕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谢十三浑身剧震，喉头一甜，一丝鲜红的血线从嘴角溢出，但他咬紧牙关，身形如钉死在半空，纹丝不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鹤氅所化的光幕正在飞速消耗，边缘处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如同冰面般寸寸碎裂，化为光点消散。每一道雷霆都像重锤砸在他的神魂之上，体内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不能退！光幕之下，是懵然不知、依旧在烟火气中生活的无数凡人，是孩童的笑语，是老者的安宁。一旦失守，这里将瞬间化为修罗地狱。 灵力在飞速枯竭，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雷霆的咆哮和自身骨骼快要散架的哀鸣。就在他感觉即将油尽灯枯之际，下意识地垂眸望向下方的城池。 他看到了。 并非想象中的恐慌奔逃。城中的百姓，不知何时已纷纷跪倒在地，男女老少，仰望着天空中那道以肉身硬抗天威的白色身影。没有哭喊，没有尖叫，只有无数双充满恐惧、却又带着极致信任与祈求的眼睛，汇聚成无声的洪流。一些老人双手合十，虔诚叩拜；母亲紧紧抱着孩子，指着天空，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并非实质的灵力，却更加坚韧磅礴，从那些渺小的身影中升腾而起，丝丝缕缕，跨越空间，注入他几近干涸的经脉。那不是力量，是愿力，是生存的渴望，是托付与信任的重量！ 这重量，沉甸甸的，却让他即将崩溃的意志重新凝聚！ 谢十三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将最后一丝本源灵力，连同这汇聚而来的众生愿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摇摇欲坠的光幕之中！ 光幕再次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明灭不定，却顽强地顶住了后续几波稍弱的雷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千年。天空中的劫云终于开始不甘地消散，那被扭曲的雷霆之力也渐渐平息。天地间，重归昏暗，却多了劫后余生的寂静。 白光散去，鹤氅早已化为飞灰。谢十三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空中缓缓坠落，勉强调整姿势，重重落在城外一座小山的松树下。他背靠粗糙的树干，浑身衣衫破碎，遍布焦痕与血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极度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但听着山下城池中隐约传来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声，他满是血污和疲惫的脸上，却缓缓扯出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