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云岚宗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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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子倒台的消息，像山风裹着火星子，一夜之间烧遍了云岚宗的每一个角落。昔日庄严肃穆的殿宇广场，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空气里混着散不去的血腥和木石烧焦的糊味。谢十三踩着满地的碎瓦和凝涸发黑的血痂，站在主殿前，只觉得心头像压了块浸透水的青砖。 权力一空，牛鬼蛇神全冒了头。以戒律堂首座和传功长老为首的两派，早已撕破脸皮，各自领着心腹弟子占据了大殿东西两侧的偏殿，壁垒分明。底下那些修为低微、无所依傍的普通弟子，则像惊弓之鸟，三五成群地缩在还没完全塌掉的回廊或角落里，眼神里全是惶然。整个云岚宗，像一口将沸未沸的油锅，只差最后一滴冷水，就要彻底炸开。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谢十三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剑柄，感受到一丝从后山方向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阴寒波动。那是宗门禁地，封印着百年前集全宗之力才勉强镇压下去的邪灵。青玄子虽入魔道，但他一身强横修为本身也是封印的一部分，他这一倒，封印的力量正随着宗门灵脉的紊乱而急速衰退。那东西……快要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猛地拔出长剑。剑锋在昏沉天幕下划出一道清冽寒光，直指苍穹。 “云岚宗弟子何在！” 声音裹挟着他并不算深厚的灵力，撞在残破的殿柱上，激起空洞的回响。广场上瞬间一静，所有目光都投了过来，惊疑、审视、不屑，还有寥寥几道带着微弱期盼的。 效果甚微。戒律堂首座在远处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进了偏殿。传功长老倒是瞥了他一眼，眼神复杂，终究也没挪步。倒是有几个年轻弟子犹豫着似乎想上前，却被身旁的同门死死拉住。 接下的几天，谢十三试图在几派间周旋。他先去戒律堂，陈述后山封印之危，希望暂且搁置争议，一致对外。首座却嗤笑一声：“黄口小儿，也配谈宗门安危谁知那后山异动，是不是你与外人勾结的伎俩”他又去找传功长老，长老倒是客气些，话里话外却暗示，若谢十三愿助他登上宗主之位，一切才好商量。 碰了一鼻子灰，谢十三心里发沉。他隐约觉得，这内乱背后，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让各方固执己见，拖延时间。他留了心，不再明面劝说，转而借着巡查宗门损毁情况的名义，暗中留意。 线索出现在一个深夜。他追踪一个形迹可疑、身法却极快的黑影，绕到后山一处早已废弃的祭坛附近。借着残月微光，他看清了祭坛下站着的几个人——竟是戒律堂首座的心腹大弟子，正和两个浑身裹在黑袍中、散发着与后山邪灵同源阴冷气息的神秘人低声交谈！内容竟是关于如何里应外合，在明日午时，趁各方争斗最激烈时，彻底破坏封印核心！ 谢十三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怒火瞬间烧红了眼睛。他不再隐藏身形，长剑一振，跃入场中：“叛徒！” 那几人一惊，随即面露凶光，围攻上来。剑光闪烁，血肉横飞，谢十三将满腔愤懑与决绝都倾注在剑上，招式狠厉无比，全然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最终，他浑身染血，以重伤为代价，将几名叛徒尽数斩于剑下。但他也清楚，这仅是冰山一角，戒律堂首座恐怕也脱不了干系，而午时将至。 他强提一口气，带着伤体，召集了所有尚能行动的、眼神还未完全麻木的弟子，直奔后山禁地。越靠近封印核心，那股邪恶威压越强，让人喘不过气。巨大的古老石碑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从中渗出粘稠如墨的黑气，发出阵阵蛊惑人心的低语。 几位硕果仅存、忠于宗门的老长老正在苦苦支撑，但显然已力不从心，封印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结阵！助长老加固封印！”谢十三嘶声喊道，率先将灵力注入阵眼。 弟子们纷纷效仿，一道道或强或弱的光流汇向石碑。然而，那黑气只是微微一滞，随即以更猛烈的势头反扑回来，几个修为较浅的弟子当场吐血倒飞。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谢十三看着摇摇欲坠的封印，又看了看身边一张张年轻而绝望的脸。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云岚宗曾经的云雾缭绕、仙鹤清鸣。 他忽然收了剑，对身旁一位长老惨然一笑：“吴长老，云岚宗……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不等对方反应，他猛地逆转周身灵力，整个人如同燃烧起来一般，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不是攻击，而是将他毕生修为、连同未散的精魂血气，化作最精纯的守护之力，决绝地、义无反顾地投向那布满裂痕的封印石碑。 “谢师兄——！”有弟子发出悲鸣。 光芒融入石碑，那些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汹涌的黑气被硬生生压回。谢十三的身影在强光中逐渐淡化，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散，仿佛化作了封印的一部分，与石碑、与这片山川融为一体。 邪灵的咆哮被镇压下去，天地间重归寂静，只有山风呜咽。 云岚宗保住了。在谢十三用生命换来的喘息之机里，残存的长老和弟子们暂时放下了纷争，开始艰难的重建。没有人再提宗主之位，戒律堂首座也在事后“闭关”，再无音讯。 每当月圆之夜，后山封印处总会泛起一层朦胧而柔和的光晕，像是一种无声的守护。年轻弟子们经过时，都会放轻脚步，恭敬地行一礼。他们知道，那位曾力挽狂澜的谢师兄，从未离开。他成了云岚宗真正的根基，也成了每一个云岚宗弟子心头，一盏不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