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梅雨季的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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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说热就热了起来，黏腻的梅雨季紧随而至。空气里能拧出水来，墙壁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潮湿的、东西快要发霉的味道。这种天气，连时间都仿佛变得黏稠，流动得缓慢而滞重。 新租的铺面一楼，因为便宜，地势低，返潮更厉害。服务器需要24小时开着空调除湿，电费噌噌往上涨。林凡看着账单，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赵磊找了个旧风扇，对着机器猛吹，孙浩则骂骂咧咧地用干抹布一遍遍擦拭机箱上的水汽。创业的激情，在具体而微的、与天气的斗争中，被磨得有些褪色。 生活被这种黏腻包裹着，生出一些细小的褶皱。 阿桂的幼儿园要交下学期的书本费了，比上学期涨了五十块。晚上，苏晚晴在台灯下算账，计算器按得噼啪响。林凡洗完澡出来，看见她微蹙的眉头，没说话，走过去把电扇转向她。苏晚晴抬头，递给他一张纸条：“阿桂的学费，加上这个月水电物业，差不多这些。你那边……周转得开吗” 林凡接过纸条，数字像梅雨天的水汽，悄无声息地渗进心里。他点点头：“够。刚接了两个小公司的系统维护单，预付了些。”他没说那两家公司挑剔，反复修改需求，耗了他和赵磊好几个通宵。有些重量，自己扛着就行，没必要让另一副肩膀也跟着下沉。 褶皱也出现在人际关系里。 对门新搬来一户人家，是对年轻夫妻，带着个和阿桂差不多大的女孩。女主人很热情，送来一盘自家包的粽子。苏晚晴客气地回赠了一盒点心。一来二去，算是认识了。周末下午，雨暂时停了，空气闷得像蒸笼。女人带着女儿来串门，女孩叫蕊蕊，很腼腆。 大人们闲聊，孩子们在一边玩积木。女人打量着不算宽敞但收拾得整洁的客厅，语气带着试探：“苏姐，你们家林哥……是做大生意的吧我看他天天忙得很。” 苏晚晴笑了笑：“没有，就是自己搞点小技术，糊口而已。” “哎呦，谦虚！”女人压低声音，“我听我们那口子说，林哥的项目，可是拿到外国大钱的！以后肯定要发大财的！”她的眼神里，有羡慕，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打探的意味。 苏晚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外面传的夸张了，就是点研究经费，辛苦钱。” 女人讪讪地笑了笑，又把话题扯到孩子身上，说蕊蕊报了哪个很贵的英语班，效果如何好。话里话外，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送走邻居，苏晚晴关上门，轻轻舒了口气。林凡从里屋出来，刚才的对话他隐约听到一些。他走过去，从后面环住苏晚晴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没说话。苏晚晴拍拍他的手背，轻声说：“没事，就是闲聊。” 有些无形的隔阂，像这梅雨季的湿气，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不需要点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 更大的褶皱，来自一次意外的“好心”。 楼下餐馆的老陈，介绍了一个“大客户”给林凡，说是他远房表侄，开了家连锁便利店，想上一套管理软件。林凡去了，对方派头很足，办公室宽敞明亮，但对技术一窍不通，开口闭口就是“要最高端的”、“钱不是问题”，却对具体的需求支支吾吾。林凡耐心沟通了半天，对方最后甩出一句：“林师傅，我信得过老陈，也看好你。这样，你先做个方案和报价，要大气！做得好，后面十几家分店都交给你！” 回来的路上，林凡心里有些堵。这种客户，他见过不少，往往眼高手低，后续麻烦极多。晚上跟苏晚晴说起，苏晚晴一边给他盛饭，一边说：“听着不踏实。要不……推了” 林凡扒拉着碗里的饭，摇摇头：“老陈的面子，不好驳。先做个简单方案看看吧。” 花了两天时间，林凡做了份务实的基础方案发过去。石沉大海。一周后，老陈不好意思地打来电话，说他那表侄找了家“有名气”的大公司，价格贵一倍，但“听着有面子”。老陈语气歉然，林凡反而松了口气，连说没关系。 生活的主旋律，依旧是那些具体而微的温暖与烦恼。 阿桂晚上踢被子，有点着凉，流鼻涕。苏晚晴夜里起来好几次给他量体温、喂水。林凡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店里，苏晚晴也一脸疲惫。两人相视苦笑，眼神里是共同的牵挂和责任。 风扇日夜不停地转，噪音嗡嗡作响，让人心烦意乱。但有一天晚上停电了，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和蛙鸣。黑暗中，阿桂害怕地挤到他们中间。林凡和苏晚晴一左一右护着儿子，在寂静的黑暗里，听着彼此的呼吸，反而觉得一种奇异的安宁。直到来电，灯光骤亮，风扇重新开始轰鸣，那种黏腻的烦躁感才又回来了。 褶皱需要被熨平。 周末，雨歇。太阳勉强从云层后露出脸，空气清新了些。林凡放下手头永远忙不完的活，对苏晚晴说：“出去走走，透透气。” 他们带着阿桂去了附近的公园。雨后的草木绿得发亮，阿桂像出笼的小兽，在草地上疯跑，笑声清脆。林凡和苏晚晴并肩坐在长椅上，看着儿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等这阵忙过，带阿桂去看看爸妈吧”苏晚晴说。 “好。”林凡点头。他很久没回老家了。 “楼下张姨又问停车位的事了，说团购快截止了。” 林凡沉默了一下，看着远处玩闹的儿子，说：“再等等吧。钱……先紧着店里和阿桂。” “嗯。”苏晚晴没再坚持，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斑驳陆离。没有解决任何具体的问题，但就在这短暂的放空里，在阳光和青草的气味中，那些因潮湿而生的褶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熨平了一些。 生活就是这样，在黏腻与清爽间交替，在褶皱与平整间循环。重要的是，在感到窒息的时候，还记得牵起身边人的手，走出去，透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