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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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海边之行，像一道清凉的溪流，短暂地冲刷掉了积郁在胸口的黏腻与烦躁。 天气出奇的好，天空是洗过的蓝，阳光热烈但不灼人。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吹乱了头发，也吹散了心头的褶皱。阿桂像脱缰的小马，光着脚丫在沙滩上疯跑，尖叫着追逐退去的浪花，小脸红扑扑的，笑容灿烂得晃眼。 林凡和苏晚晴并肩坐在沙滩上，看着儿子撒欢。林凡脱了鞋，脚趾陷进温热柔软的沙子里，感觉很踏实。苏晚晴戴着一顶宽檐草帽，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和发丝，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宁静。两人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者指着阿桂某个滑稽的动作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松弛的安宁。 林凡租了个沙滩椅，让苏晚晴躺着休息，自己则陪着阿桂堆沙堡、捡贝壳。阿桂用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拍打着沙子，非要堆一个“比爸爸还高”的城堡，结果当然是塌了又堆，堆了又塌，弄得满身是沙，却乐此不疲。林凡也像个大孩子，陪着他一起疯，脸上沾了沙子也不在意。苏晚晴看着父子俩嬉闹的身影，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中午，他们在海边的小摊吃了简单的海鲜面。阿桂饿坏了，吃得呼噜呼噜响。面汤很鲜，海风很爽，阳光很暖。那一刻，什么开源基金、什么客户纠纷、什么邻里闲话，都被远远抛在了脑后。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片海，这片沙滩，和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 回程的路上，阿桂累得在车上睡着了，小脑袋枕在苏晚晴腿上，手里还紧紧攥着几个捡来的贝壳。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夕阳把天边染成橘红色。林凡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苏晚晴轻轻抚摸着阿桂的头发，眼神温柔。他心里被一种饱满的、平静的幸福感填满。他悄悄伸过手，握住苏晚晴放在座椅上的手。苏晚晴的手指动了动，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的温度，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然而，海风的清凉终究会散去，生活的尘埃依旧悬浮在空气里。 周一，一切回归日常。海边的松弛感像一场短暂的梦，醒来后，面对的依旧是闷热的天气、待处理的邮件、和需要维系的生计。 林凡回到铺子，赵磊和孙浩正在为一个新客户的数据迁移问题头疼。问题不大，但繁琐，耗人心神。空调依旧需要日夜不停地运转，电费单像定时炸弹一样躺在抽屉里。之前那个挑剔的客户又发来了新的修改意见，语气依旧不容置疑。林凡深吸一口气，坐下来，开始逐一解决。生活的主旋律，依旧是解决问题。 苏晚晴的工作室也接了个新项目，为一家小书店设计宣传册。预算不高，要求不高。她伏在案前画图，电脑风扇嗡嗡作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阿桂放学回来，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她一边听着，手下画笔不停，偶尔分神回应几句，心里却盘算着色彩搭配和版面布局。 傍晚，两人在厨房一起做饭。林凡洗菜，苏晚晴切肉，配合默契，但话不多。忙碌间隙，林凡抬头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说：“这天，怕是又要下雨了。” “嗯，晾出去的衣服得收了。”苏晚晴头也不抬地应道。 很平常的对话，却透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海边的轻松，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涟漪过后，潭水复归平静，甚至更深沉。 新的尘埃，悄无声息地落下。 一天，林凡接到老家堂弟打来的电话，语气吞吞吐吐。绕了半天圈子，才说清楚：老家县城的房子要旧改，他们家老宅在规划区内，能拿到一笔补偿款，但需要户口本上的人签字确认。堂弟的意思，是希望林凡这个“见过世面”的哥哥回去一趟，帮忙拿主意，顺便看看能不能“争取”到更多补偿。 林凡握着电话，心里五味杂陈。老宅是他父母留下的，有他童年的记忆，但也破旧不堪了。补偿款……对他现在紧绷的经济状况来说，无疑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回去一趟，意味着要请假，要面对复杂的家族关系和可能的人情纠葛，还要耽误手头的工作。 晚上，他跟苏晚晴商量。苏晚晴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回去看看吧。毕竟是老宅，爸妈留下的念想。钱的事……能多争取点最好，实在不行，也别太勉强自己。家里……我和阿桂没事。” 她的理解，让林凡心里一暖，但压力也更重了。他知道，苏晚晴说“没事”，是不想让他担心。他若回去，家里家外就全靠她一个人撑着。 另一边，阿桂的老师委婉地跟苏晚晴提了提，说阿桂最近在幼儿园有点“好动”，上课注意力不太集中，建议家长多关注引导。苏晚晴心里一沉，联想到前段时间林凡工作压力大、家里气氛紧张，可能影响到了孩子。 生活，从来不会让你真正轻松。它总会在你刚喘过一口气的时候，又给你出新的难题。 晚上，哄睡阿桂后，林凡和苏晚晴靠在沙发上，都有些疲惫。 “老宅的事，我订了下周末的票回去一趟。”林凡说。 “嗯，路上小心。”苏晚晴点头，“阿桂最近……老师说他有点坐不住。” 林凡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是我不好，前段时间……家里气氛太紧张了。” “不怪你。”苏晚晴靠在他肩上，“我们都累了。慢慢调整吧。” 没有抱怨，没有指责，只有共同面对现实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海风带来的那点轻松，早已被现实的尘埃覆盖。但他们彼此依靠着，像两棵根系缠绕的树，共同承受着生活的重量。 窗外，果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玻璃，声音单调而绵长。生活，就在这细雨声中，继续向前，带着海风的余味，也带着拂不尽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