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零的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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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尔学院食堂二楼，亚洲窗口前的队伍并不长。路明非给零点了一份看起来相对清淡的香菇滑鸡煲仔饭，自己则要了份堆满红烧肉的套餐——他需要食物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和备受折磨的胃。 两人找了一张靠窗的安静桌子坐下。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透过玻璃洒在餐桌上，暂时驱散了些许围绕在他们之间的那种无形疏离感。 一开始，整个餐厅里都弥漫着一种令人有些压抑的沉默氛围。零坐在路明非的对面，她安静地咀嚼着食物，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精准而高效，就好像吃饭对于她来说，仅仅是一项必须要完成的生理任务而已。 然而，尽管她的进食过程如此机械，却并没有流露出对这些食物的任何不满或厌恶。 路明非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随意地扒拉了几口饭，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别的事情。尤其是当他看到零那毫无表情的面容时，心中的愧疚感愈发强烈，于是他决定打破这沉默，没话找话地问道：“那个……饭还合口味吗” 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路明非。她的眼神清澈而深邃，让人不禁有些心慌。然而，就在路明非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零忽然问了一个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问题：“你似乎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路明非手中夹着的红烧肉差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掉回碗里。他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苦笑，回答道： “也……也不是特别在意啦。只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谣言，谁摊上都会有点烦吧”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接着自嘲地说，“可能我天生就比较容易吸引这种倒霉事吧。” “烦恼源于你允许它影响你。”零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他人的看法和谣言，是外部信息。你的情绪和行为，是内部反应。你可以选择不建立这种无效连接。” 路明非愣住了。这种说法……简直冷静得近乎冷酷，但又莫名地有道理。像是直接把问题的外壳剥开，露出了最简单也最核心的电路板。 “话是这么说……”路明非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黯淡，“但人活着，怎么可能完全不在乎周围呢有时候……只是想稍微正常一点，普通一点，别那么显眼，别被用奇怪的眼光看着。” 零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也许是零那种纯粹的、不带任何评判意味的倾听态度，也许是积压了太久的迷茫需要倾诉，路明非鬼使神差地说了下去，声音低了一些：“其实……我来卡塞尔之前，是有机会彻底离开这个‘真实世界’的。” 零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动作一丝不苟，示意他在听。 “我妈……她帮我安排好了一切。新的身份，绝对安全的地方，平凡普通的生活。她希望我永远别再接触任何跟龙族、混血种有关的事情。” 路明非的声音里带着对母亲安排的复杂情绪，有理解，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抗拒，“那真的是……一条看起来很轻松的路。只要我点头，就能永远逃离这一切，混血种、龙王、那些打打杀杀……都跟我再没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飘向窗外，仿佛能看到那条未曾选择的、风平浪静的道路。 “但是……”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困惑，也有一丝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坚定，“我做了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到一个男孩，静静的看着我，他什么都没说，却又感觉什么都说。”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描述那种虚无缥缈却又沉重无比的感觉：“醒来之后，我就觉得……我不能走。” “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有什么人，就在这个疯狂又危险的世界里等着我。我有必须要去找到的答案，有必须要去面对的事情，有一条……我必须去走的命运之路。逃掉了，或许就再也找不到了。” 他说完这些，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和矫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听起来很傻吧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不傻。”零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路明非惊讶地抬起头。 零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里依旧没有什么情绪，但话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直觉，尤其是潜意识的预警和指引，往往是基于庞大而未被意识处理的信息。忽略它，通常是愚蠢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选择直面命运，比选择逃避需要更大的勇气。即使你表面看起来并不勇敢。” 路明非怔住了。他没想到会从零这里得到这样的……肯定或者说，是一种基于冰冷逻辑的分析式认同。但这恰恰比任何热血沸腾的鼓励都更能触动他。因为她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在陈述一个她认为的“事实”。 “我……我也没那么厉害。”路明非挠挠头，“就是觉得……不能那么稀里糊涂地就逃了。至少得搞清楚，那该死的梦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到底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或者……丢了什么重要的人。” 说出这些话，他心里仿佛轻松了一些。这些念头一直压在他心底，连对妈妈都没有完全坦白过。 “那么，”零放下纸巾，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论坛的谣言，他人的目光，与此相比，只是微不足道的干扰项。无需为此耗费能量。” 路明非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是那种卸下了一点负担的、轻松的笑：“零同学，你……开导人的方式真特别。”简直是物理级别的精神降噪。 “谢谢夸奖。”零语气认真，淡漠的眼中仿佛带着一丝笑意。 “好吧，分析得太有道理了。”路明非心情好了很多，胃口也回来了，开始大口吃饭，“谢谢你零同学。这顿饭请得真值。” 零微微颔首，接受了他的感谢，也继续安静地吃完了自己面前的食物。 阳光依旧暖融融的。食堂里人来人往，喧嚣嘈杂。 但在这个安静的角落，路明非第一次感觉到，在这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卡塞尔学院里，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极其特别的、可以暂时不用伪装也不用害怕被误解的“同类”。 即使这个“同类”，更像是一座会移动的、说话符合逻辑的冰山。 但至少，冰山不会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还会用独特的方式告诉他：你选择的这条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