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门的另一边传来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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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照亮了一沓厚厚的模拟试卷，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窗外是南方小城特有的、黏稠而安静的夜，偶尔有远处轮船的汽笛声模糊传来，更衬得室内的灯光像一座孤岛。 木棉树的絮絮被风卷着，打着旋儿飘过，像一场漫无目的的雪。他的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拉着，留下杂乱无章的线条，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带着皇冠般的骨刺的轮廓，又被他烦躁地一把涂黑。 乔薇妮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轻轻放在他手边。“快十二点了，别熬太晚，明天还有模拟考。”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一根被悄悄拉直的弦。 四年了。她成功地将路明非护在了这片她精心挑选的、远离风暴眼的宁静水域。她看着他像一棵普通的小树，按部就班地生长，为一场普通人的考试而努力，心中既有欣慰，也有一种与日俱增的、沉甸甸的焦虑。 时间快到了。 卡塞尔学院，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路明非抬起头，接过牛奶，笑了笑：“知道了妈，做完这套就睡。”他的笑容很干净，带着点高三学生特有的疲惫，但眼神清澈。 但这只是表象。四年间，乔薇尼从未真正放松警惕。在那些看似平常的夜晚，在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她会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一点点将关于龙族的基础知识，如同讲述光怪陆离的传说或科幻设定般，零碎地灌输给路明非。 这是一种矛盾到近乎撕裂的守护。一方面，她竭尽全力为路明非营造一个绝对“平凡”的温室，希望他平凡开心的人生；另一方面，她又近乎残酷地、系统地向他灌输着关于龙族、混血种、言灵周期表、卡塞尔学院乃至秘党的基础知识。 “就当是听妈妈讲一些……比较离奇的奇幻故事。”她总是用这样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在某个看似随意的午后，将那些惊心动魄的秘辛如同科普知识般娓娓道来，“了解一下也没坏处，万一……以后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也不会太害怕。” 她的教学冷静、客观、条理清晰，剥离了所有血腥和情感色彩，仿佛在讲述另一个维度的物理法则。 从黑王尼德霍格与白王的创生与反叛，到四大君主的分治与沉睡；从混血种的血统评级与言灵体系，到卡塞尔学院的建立与使命；甚至包括执行部的行动准则、一些着名屠龙战役的战术分析…… 路明非沉默地听着，记着。他知道这是母亲的双重保险。如果侥幸，他能永远远离那个世界，这些知识不过是些无用的谈资；如果不幸，命运的绞索最终落下，这些知识或许能成为他保命的筹码。 他学得很好，好到有时会在深夜惊醒，恍惚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一份被精心设计的试卷，答案早已写好，只等待审判日的来临。 这种认知带来一种深切的无力感。他像是一颗被放在天平上的棋子，一端是母亲用爱和谎言构筑的平凡未来，另一端是那个冰冷、残酷、却又带着某种诡异吸引力的真实世界。而天平的两端，似乎都并不真正由他自己掌控。 “妈，我不想出国。”某次晚饭后，路明非看着正在帮他核对高考志愿模拟填报的乔薇妮，突然说道。国内几所优秀的一本大学的代码密密麻麻地填满了表格。 乔薇妮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被温柔覆盖：“好，那就不出。国内挺好的，离家近，妈妈也放心。”她顿了顿，语气轻松地补充，“不过托福雅思还是考一下，就当多个选择，万一用得上呢” 路明非“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扒饭。他知道母亲没有提交任何国外大学的申请，尤其是那份暗红色的、印着半朽世界树的申请表，早已被她锁进了书房最底层的抽屉，如同封印一个不愿醒来的噩梦。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那个名字——卡塞尔。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在一个平凡的下午，阳光正好，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气息。路明非刚结束最后的模拟考，正和几个同学从校门口走出来，讨论着晚上去哪里放松一下。老唐甚至约了他去网吧“血战”几局星际，庆祝他暂时脱离苦海。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线条流畅而低调的豪华轿车，无声地滑到校门口附近停下。它的出现与这座小城慵懒的氛围格格不入，引得几个学生好奇地张望。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位穿着昂贵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中拿着一份文件袋，恭敬地拉开后车门。 一位穿着熨帖西装、打着领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绅士走了下来。他看起来年纪很大，但腰板挺直，眼神锐利如鹰，瞬间就锁定了人群中略显茫然的路明非。 那位老绅士，虽未介绍，但那份沉稳如山岳、眼神深处却仿佛藏着熔岩般炽热气息的感觉，让悄然隐藏在街角对面咖啡馆里、远远观察的乔薇妮瞬间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冻结！ 是昂热！ 他竟然亲自来了！ 乔薇妮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是以一种远超她预料的方式——校长亲临，却如同普通的招生导师。 富山雅史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极具亲和力的微笑，径直朝着路明非走去。 路明非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富山雅史从那份文件袋里面抽出一封制作极其精美、甚至带着某种古老徽记火漆印的信封，微笑着递了过去： “你好，路明非同学。我是卡塞尔学院的富山雅史教授。很高兴通知你，经过我校综合评估，你已被卡塞尔学院提前录取。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 “卡塞尔学院” “没听说过啊……” “提前录取那家伙这么厉害” “看那车！看那派头！肯定不会差到那里去！” 同学们瞬间炸开了锅，羡慕、好奇、惊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路明非。 路明非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卡塞尔学院！他们怎么会找到自己还提前录取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没有去接那封信封，脸上写满了警惕和茫然：“对、对不起……我没申请过你们学校……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富山雅史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语气更加温和：“不会错的，路明非同学。你的资质非常独特，符合我校的特殊人才引进标准。我们关注你很久了。” 他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身旁那位沉默的老绅士，“这位是我校的校长，昂热先生。这次我们专程赶来，就是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 昂热……路明非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却突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看着那位老绅士，对方只是对他微微颔首，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人心，让路明非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可我……我打算在国内读大学……”路明非艰难地开口，想起了母亲的叮嘱。 “没关系，”富山雅史依旧笑容可掬，将信封又往前递了递，“这封通知书代表我校的认可和邀请。你可以先收下，和家里人好好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卡塞尔学院能为你提供的教育资源和未来发展平台，是绝大多数大学无法比拟的。我们相信，那里才是真正能发挥你潜力的地方。” 路明非看着那封制作精良、仿佛蕴含着魔力般的录取通知书，又看看周围同学羡慕的目光，以及眼前这两位气场强大的陌生人，只觉得手足无措，心跳加速。 他隐隐感觉到，这封信一旦接下，某种他努力维持了多年的平静生活，可能就要被彻底打破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明非。” 乔薇妮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自然地站到了路明非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仿佛要将他护在身后。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礼貌的微笑，看向富山雅史和昂热： “两位先生，你们好。我是路明非的母亲。请问……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