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寒潭，毒解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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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意是苏清鸢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知。 像是有无数根冰针钻进四肢百骸，顺着血管往五脏六腑里钻，冻得她牙关打颤，连呼吸都带着白雾。耳边是潺潺的水声，混着潭水拍打岸边石块的钝响，鼻尖萦绕着一股潮湿的青苔味，还有…… 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苦杏仁味。 苦杏仁味 苏清鸢猛地睁开眼，视线却被一片浑浊的暗绿色挡住 —— 她竟还在水里，整个人半沉在相府后院那口废弃的寒潭中，潭水没到胸口，冰凉的水流正顺着湿透的衣料往皮肤上渗。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记忆像是被扯断的棉线，突然汹涌着回笼。 昨日是她及笄的前一日，嫡妹苏婉柔端着一碟 “安神糕” 来西跨院看她，脸上挂着一贯的、甜得发腻的笑容：“姐姐，明日就是你的及笄礼了，母亲特意让厨房做了安神糕，说让你今晚睡个好觉，明日好精神些。” 苏婉柔是父亲苏鸿的继室柳氏所生，自小就会讨父亲和柳氏的欢心，在相府里过得比她这个原配嫡女还要体面。从前她总以为，姐妹之间就算不亲近，至少该有几分情分，可直到那碟安神糕送进嘴里，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糕里掺了慢性毒药 “牵机引”，入口微甜，后劲却烈得吓人。不过半个时辰，她就觉得腹中绞痛，四肢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紧接着，苏婉柔就变了脸，原本温柔的眼神里淬着毒，她亲手将自己拖到后院的寒潭边，指甲掐着她的手腕，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姐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碍眼呢父亲的宠、母亲的疼，还有…… 太子殿下的目光，凭什么都该落在你身上” “你以为母亲真的会为你准备及笄礼那不过是骗你的幌子！今日我送你走，明日这相府嫡女的位置，就彻底是我的了！” 苏清鸢想喊，想挣扎，可毒性已经蔓延到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最后那一眼，她看见苏婉柔用力将她往寒潭里推，自己像块破布似的坠入冰冷的潭水，毒发的痛苦混着溺水的窒息感，一点点吞噬了她的意识…… “小姐！小姐您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苏清鸢费力地转动眼珠，看见春桃正跪在潭边，伸手想拉她，却又怕力气太大伤了她，急得眼泪直流。 春桃是她生母林氏留下的丫鬟，也是相府里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前世她死后，春桃为了替她报仇，偷偷去柳氏房里找证据，结果被柳氏发现，乱棍打死，尸体扔去了乱葬岗。 想到这里，苏清鸢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不能再让春桃落得那样的下场，这一世，她要活着，要护住春桃，还要让苏婉柔和柳氏，血债血偿！ “春桃…… 拉我上去……” 苏清鸢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痛感。 春桃连忙抓住她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潭水里拉出来。湿透的襦裙沉重得像铅，贴在身上冷得刺骨，苏清鸢刚站稳，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胸口闷得发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 是 “牵机引” 的余毒还在体内作祟。 前世她是被直接推下水溺毙的，毒性还没完全发作，如今重生回来，毒素虽然残留不多，却也在慢慢侵蚀她的五脏。若是不尽快逼毒，不出三日，她还是会毒发身亡。 “小姐，您怎么会在寒潭里是不是有人害您” 春桃扶着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又急又怕。 苏清鸢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声张。寒潭位于相府后院的西北角，平日里少有人来，眼下天刚蒙蒙亮，还没到洒扫的时辰，倒是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她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芦苇丛，便对春桃说：“春桃，扶我去那边，快。” 春桃虽然疑惑，却还是听话地扶着她往芦苇丛走。芦苇长得比人还高，枝叶交错，正好形成一个隐蔽的角落。苏清鸢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了缓气，伸手摸向自己的衣襟内侧 —— 那里缝着一个小小的暗袋，装着她唯一的念想，也是此刻唯一能救她的东西。 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苏清鸢的心稍稍安定。那是一根银质的针灸针，长约三寸，针身上刻着一个细小的 “林” 字，是她生母林氏生前最常用的一根针。林氏原是医毒世家的传人，嫁给苏鸿后，为了避嫌，很少在外人面前显露医术，却私下里教过苏清鸢一些基础的医理和针灸之术，这根银针就是她临终前留给苏清鸢的，让她若遇危难，或许能凭此自保。 前世她从未将这根银针放在心上，直到临死前才后悔没有好好学母亲的医术。如今，这根银针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小姐，您拿银针做什么” 春桃看着她从衣襟里取出银针，不解地问。 “我中了毒，” 苏清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是‘牵机引’，婉柔给我下的。这根针能帮我暂时逼出余毒，不过过程会有些疼，你帮我看着点，别让人过来。” 春桃听到 “中毒” 二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泪又掉了下来，却还是用力点头：“小姐您放心，我一定看好，谁也不让过来！”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牵机引” 是慢性毒，毒素主要积聚在心肺和血脉之中，想要暂时压制，需得刺中 “内关”“合谷”“涌泉” 三穴，引毒从指尖和足底排出。她将银针在衣襟上擦了擦 —— 虽然不是严格的消毒，却也聊胜于无 —— 然后抬手，对准自己左手腕内侧的 “内关穴”。 内关穴位于腕横纹上两寸，掌长肌腱与桡侧腕屈肌腱之间，是调节心肺功能的要穴。苏清鸢的指尖有些发颤，不是因为怕疼，而是因为紧张 —— 她只跟着母亲学过几次针灸，从未在自己身上试过，若是穴位找不准，不仅逼不出毒，还可能伤及经脉。 她闭上眼睛，回忆着母亲教过的穴位图，指尖在腕间摸索着，终于找到那个微微凹陷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她将银针缓缓刺入，针尖穿透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紧接着，一股麻意顺着手臂往上窜，直达心口。 苏清鸢咬着牙，强忍着不适，转动银针，按照母亲教的 “捻转补泻法” 轻轻转动。不过片刻，她就觉得胸口的闷痛感减轻了一些，手腕处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动。 接下来是右手的 “合谷穴”。合谷穴在手背虎口处，是疏风解表、行气活血的要穴，刺中此穴，能加速气血运行，帮助毒素排出。苏清鸢依样画葫芦，将银针刺入合谷穴，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虎口处散开，顺着手臂流遍全身，与体内的寒意交织在一起，冷热交替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最后是 “涌泉穴”。涌泉穴在足底凹陷处，是肾经的首穴，刺中此穴能滋阴降火，引毒下行。苏清鸢坐在地上，将右脚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将银针刺入足底。这一刺，痛感比前两针更甚，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足底扎着，她的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后背的衣料也被汗水浸湿，分不清是之前的潭水还是新出的汗。 三针都刺入后，苏清鸢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体内的变化。她能感觉到，三股不同的气流在体内汇聚，慢慢推着那些滞留在血脉中的毒素，往指尖和足底流动。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的指尖和足底开始渗出细小的、黑色的血珠，那些血珠带着一股腥臭味，正是 “牵机引” 的毒素。 春桃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却不敢出声打扰，只是不停地用帕子给苏清鸢擦汗。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黑色的血珠渐渐变成了暗红色，最后恢复成正常的血色。苏清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拔出银针，指尖和足底留下了细小的针孔，还在微微渗着血。 “小姐，您感觉怎么样” 春桃连忙问。 苏清鸢动了动手指，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胸口的闷痛感却已经消失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好多了，” 她对春桃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余毒暂时逼出来了，不过‘牵机引’霸道得很，想要彻底解了这毒，还需要找齐几味药材，慢慢调理。” 春桃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担忧：“可是小姐，柳夫人和二小姐既然害了您一次，肯定还会有下次的，咱们在相府里，哪里能安安稳稳地找药材调理啊” 苏清鸢的眼神冷了下来。春桃说得对，柳氏和苏婉柔既然已经动了杀心，就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前世她就是太天真，以为只要安安分分，不与她们争，就能活下去，可到头来，还是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这一世，她不能再被动挨打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针，针身上的 “林” 字在晨光下泛着微弱的光，像是母亲在无声地鼓励她。“春桃，你放心，” 苏清鸢握紧银针，语气坚定，“这一世，我不会再任人欺负了。当务之急，是先把身体调理好，然后……”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芦苇丛外，相府的方向。那里朱墙高耸，飞檐翘角，看起来威严体面，内里却藏着无数的肮脏和算计，藏着她的血海深仇。 “然后，我要让那些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春桃看着苏清鸢眼中从未有过的冷意，心里既害怕又安心。她知道，她的小姐，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清鸢扶着春桃的手，慢慢站起来。湿透的衣服还是很冷，风一吹，冻得她打了个喷嚏。“我们得先回西跨院，” 她说道，“得想办法换身干净衣服，再找些吃的。空腹太久，身体撑不住。” 西跨院是相府里最偏僻的院子，柳氏和苏婉柔平日里很少会去，暂时是安全的。只是回去的路要经过前院，若是遇到下人，难免会引起怀疑。 苏清鸢想了想，对春桃说：“你先回去，找一身我的干净衣服，再拿件厚些的披风，在西跨院后门等我。我绕着后院的小路回去，避开前院的人。” 春桃点点头：“小姐您小心，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春桃的身影消失在芦苇丛外，苏清鸢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针，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衣襟内侧的暗袋里。这根银针，是母亲的遗物，也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拢了拢湿透的衣襟，朝着后院小路的方向走去。小路两旁长满了杂草，晨露打湿了她的裙摆，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她知道，这条路不会好走。柳氏手握管家权，在相府里根基深厚；苏婉柔擅长伪装，深得父亲和太子的喜欢；而她自己，不过是个失宠的嫡女，无依无靠，还身中剧毒。 可那又如何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寒潭的水还在耳边潺潺作响，像是在提醒她前世的痛苦。苏清鸢的脚步越来越稳，眼神也越来越亮。 苏婉柔，柳氏，还有那个冷漠的父亲苏鸿…… 这一世，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开寒潭的那一刻，不远处的假山上，一道紫色的身影正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是谁是敌是友苏清鸢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重生之路，才刚刚开始，而相府这潭更深更冷的水，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一头扎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