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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成了两条平行的、却又截然相反的轨迹。 一条轨迹，属于柒。 那是绝望与背叛的深渊。 在被陈默推出去的那一刻，她的世界里，所有声音、所有光线、所有思维，都坍缩成了一个点——那个男人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宛如在看一件死物的眼神。 她不恨他了。 因为，当一个人，被另一个她曾经倾注了所有信任、怨恨、恐惧、乃至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的“同类”，当成一件垃圾一样，随手扔出去喂狗的时候……剩下的，便不再是恨。 而是一片纯粹的、彻底的、燃尽了所有情感之后，所剩下的，冰冷的灰烬。 然后，那片由无数“数据幽灵”组成的、代表着“删除”的幽绿色海洋，便将她，彻底淹没了。 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 那是一种更可怕的感觉。 像是有亿万只冰冷的、看不见的蚂蚁，爬满了她灵魂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啃食掉她之所以是“柒”的，所有证明。 她看见了自己童年的记忆，在眼前，像一张褪色的照片，从边缘开始，一寸寸地，化为像素粉末。 她听见了自己学会说的第一句话，在耳边，像一段被拉长的录音带，逐渐扭曲、失真，最终归于虚无。 她的恐惧，她的愤怒，她的名字……所有构成她人格的数据，都在被一股更高维度的、不容置疑的力量，进行着不可逆的、彻底的“格式化”。 这，就是“死亡”吗 不。 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不存在”。 而另一条轨迹，则属于陈默。 那是理性与效率的天堂。 在他把柒推出去的同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已经像一支出膛的、精准制导的子弹，沿着【世界观编辑器】在他视网膜上规划出的、那条成功率高达99.7%的“最优路径”，冲向了这片“数据坟场”的最深处！ 他的身后，是那个女人即将被抹除时，可能发出的惨叫。 他的眼前，是几十只因为失去了最初目标，而将他重新“锁定”的“数据幽灵”。 这一切，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都只是无关紧要的、甚至懒得去分析的……背景噪音。 他眼中，只有那个唯一的“终点”。 那排在无数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服务器机柜中，唯一保持着绝对的、如同墓碑般死寂的，黑色的、锈迹斑斑的“棺材”！ 【寒武纪】生物展区，数据备份服务器-004号！ 他冲到了机柜面前。那粘稠的、由液化芯片组成的“湖水”，在他的脚下，溅起无声的涟漪。 没有接口。 没有键盘。 没有任何可以与这个“古董”进行交互的现代设备。 但陈默，并不需要。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只被“小丑”用钢筋贯穿，又被【源初火花】以一种更完美的结构“重塑”了的右手。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 然后，将那只由血肉和数据重构而成的拳头，狠狠地，砸进了那块冰冷的、锈蚀的服务器外壳之中！ “噗嗤——！！！” 一声如同热刀切入黄油般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他的整条右臂，没入了这个“棺材”的内部，与其中那早已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数据，进行了最野蛮、最原始、也最直接的……“硬链接”！ “呃——啊啊啊啊啊！！！” 一股狂暴的、混乱的、充满了原始生命力和野蛮生长欲望的、不属于这个“文明”的洪流，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了他的大脑！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亿万年前的、深邃幽暗的海底。 他看到了无数奇形怪状的、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现代生物学逻辑的方式，互相撕咬、吞噬、进化的“生命”。三叶虫的甲壳，像刀锋一样划破海水。奇虾的巨螯，像剪刀一样捕食猎物。 没有规则。 没有文明。 只有最纯粹的、最混沌的、弱肉强食的……“生存”！ 这就是【寒武纪】！一个被“收藏家”判定为“失败的、混乱的、缺乏美感”的、最初的、也是最疯狂的展区！ “就是你……这块最硬的……消化不了的……石头！！” 陈默的七窍之中，流淌出金色的、因为数据过载而沸腾的“血液”。他强忍着灵魂即将被撕裂的剧痛，用他那已经彻底数据化的意志，发出了最高优先级的指令！ “上传！！” 也就在这时。 在那片幽绿色的“删除之海”中，即将被彻底抹除为一片“空白”的柒，她的意识，她的灵魂，在即将熄灭的最后瞬间，回光返照般地，“看”到了那盘在疯人院里，早已被烧成灰烬的，属于她自己的“记忆胶卷”。 只是这一次，在那胶卷的尽头，在她所有不堪的、痛苦的、想要忘记的过去之后…… 她看到了，那张陈默扔下她时，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的脸。 一股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不甘心”，从她那即将归于虚无的“存在”的、最核心的底层代码中，轰然引爆！ 【“我”……不允许！】 【在被你这种“垃圾”，彻底忘记之前，“我”……绝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消失！！！】 “嗡——————！！！” 一股完全不属于这个“焚化炉”、甚至不属于这座博物馆的、带着强烈“个人意志”的、充满了bug乱码的、猩红色的数据流，以柒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炸开！ 那些正在执行“删除”程序的“数据幽灵”，像是被注入了最致命的病毒，在一瞬间，全部，停滞了！ 也就在同一时刻。 当陈默成功将那块来自“寒武纪”的、充满了野蛮与混沌的“石头”，注入这个精密的、讲究规则与美感的“焚化炉”时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所有服务器上的、那上万个代表着“正常运行”的幽绿色指示灯，在一瞬间，全部，转为了最刺眼的、代表着最高级别警报的—— 血红色！！！ 一道冰冷的、不属于“收藏家”，也不属于任何已知展区的、更高层级的机械合成音，响彻了整个“数据焚化炉”！ 【……系统错误……检测到无法识别的‘史前协议’……】 【……免疫系统崩溃……】 【……检测到无法删除的‘逻辑病毒’……】 【……警告！警告！‘焚化炉’已被污染……】 【……启动最终格式化协议……‘清道夫’……即将投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