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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在前朝是大权在握、推行新政,那她这个皇后自然是要理清、掌握住后宫了。 这天,坤宁宫偏殿,陈年账册堆积如山。 馨妤端坐,指尖并未急于触碰那泛黄的册页,只合上眼,心神与夭夭进行交流。 “夭夭,内务府与六宫的人事、账目,帮我检测一下。” 【好的,宿主,开始检测……检测结束……】 夭夭积极兴奋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后宫人事、账目都被夭夭罗列成表格,清晰明白的在她面前骤然铺陈开来。 内务府,这座紫禁城的命脉所在。 广储、都虞、掌仪……七司三院的经络,早被几株盘踞百年的包衣死死缠缚。 乌雅(雍正生母一族,根系深扎)、高、董、曹……这些姓氏如同宫墙砖缝里生出的毒蕈,贪婪吮吸着皇家的膏血。 广储司库房里,珍宝入库的墨迹总是洇得模糊不清,损耗却高得蹊跷; 都虞司采买的粳米白绢、山珍海味,那纸上的银钱数目,竟比四九城街市实价高出数倍不止! 掌仪司的祭品香烛,营造司的木石砖瓦……哪一处不是他们暗中割肉的砧板 膳房更是层层剥皮,以陈代新,连御膳案头想见些真正上品的新鲜货色,竟也需底下人“额外孝敬”! 江宁织造千里迢迢贡上的顶级云锦,那最流光溢彩的几匹,暗地里不知多少早已改头换面,化作宫外豪商巨贾囊中的雪花银。 更令人脊背生寒的,是夭夭从庞杂信息深处钩出的一丝阴冷暗流——这些包衣世家,竟借由掌控皇子皇女幼时的乳母保母,或重金买通近身侍儿,悄然将手伸向了龙子凤孙的教养与心性! 更有甚者,族中暗室精心调教豆蔻女子,揣摩宗室喜好,送入府邸,妄图掌控那未来继承人的血脉,此心,当诛九族! 蛀空国帑,已是死路;觊觎天家血脉,更是自掘坟墓! 馨妤缓缓睁眼,眸底清澈,却凝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 这些蠹虫,早已视宫禁为私产,敲骨吸髓,肆无忌惮! 不剜此痈疽,宫闱难靖;不斩此黑手,社稷难安! 她面上不露分毫,只召来几名潜邸旧仆——小夏子、小安子等,皆是胤禛亲手磨砺出的利刃,精于筹算,忠心如铁。 “本宫初理宫务,欲知旧弊,方可立新规。” 馨妤声线平稳,带着中宫独有的沉凝威仪, “持我手令,调阅内务府广储、都虞、膳房、织造诸处,近十年所有支销细目、采买凭票、库藏实录。另,自本宫私库拨银,遣心腹密查宫外同等货物时价,务求毫厘不差。” 目光扫过众人,锐利如淬火之刃: “此事关乎天家颜面,更系着尔等项上人头。需慎之又慎,密之又密。凡账目混沌处、价差悬殊处、损耗诡谲处,一一朱笔勾注,列明细目,不得纤毫遗漏!若有半分差池,或走漏一丝风声……” 余音未绝,殿内寒意已砭人肌骨。 “奴才谨遵懿旨!肝脑涂地,不负重托!”几人伏地叩首,心头如擂重鼓,领命疾退。 一场无声的雷暴,在包衣世家酣梦未醒之际,悄然席卷内务府深处。 坤宁宫偏殿烛火长明,算盘珠急如骤雨,昼夜不息。 馨妤批阅奏章之余,必亲临此间。 一页页冰冷的数字被反复捶打,渐渐显露出令人窒息的真相。 “娘娘,”小夏子捧上数卷泛黄的簿册,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激愤, “都虞司采买上等粳米,墨笔竟敢书‘每石五两’!四九城顶好的新米,市价不过一两二钱!仅此一桩,十年虚耗,便逾白银八十万两之巨!” “广储司库档,载十年间东珠‘损耗’竟达一千三百余颗!然库房老档并掌库老匠泣血作证,实损断不过百!其余……” “膳房鲜鹿肉,账上敢写‘十两一斤’!市价顶天二两!且多以腐肉充数……” “江宁贡锦,明账竟敢勾销‘三成损耗’!实情……实情是那最上乘的三成,早被他们暗中瓜分殆尽!” 桩桩件件,墨迹如铁,朱批如血! 贪蠹之巨,手段之狂,令人齿冷! 仅此数处要害,十年间被蛀空的内帑,便如巨壑深陷,何止数百万两!更遑论那些无声无息流入私囊的皇家奇珍! 馨妤凝视着案头如山铁证,容色静若寒潭,唯眼底肃杀之气凛冽如霜。 她亲执朱笔,剔选出最致命、证据环环相扣的数卷密档,携一身清冽寒意,步入养心殿西暖阁。 “皇上,” 她将密档轻置御案,声音柔和中带着些怯怯之意, “卿卿身为皇后,要梳理清楚宫闱内务,可却查到内务府贪墨一事。包衣世家盘踞要津,吮吸国帑如硕鼠,数额巨大。更有甚者……” 她将那份关乎龙脉子嗣的阴私铁证附上,“其心之毒,已蚀国本。铁证在此,恭请圣裁。” 雍正正为新政耗资如流水而心焦如焚。 初闻皇后至,只道寻常。 然目光扫过那密卷之上冰冷的墨字、刺目的比价、殷红的手印证词时,一股怒火自心底直冲天灵盖! “好!好一群豺狼!好一群硕鼠!” 雍正一掌拍下,御案轰然作响,朱笔震落! 他面沉如铁,眼中杀机如实质刀锋! “朕的国库空虚见底!前方将士粮草不足! 新政处处要钱,他们倒好,趴在朕的江山社稷上敲骨吸髓,吃得脑满肠肥! 竟还敢将爪子伸向朕的龙子凤孙!” 玻璃窑的进项虽然源源不断,但面对新政,仍是杯水车薪。 这陡然送到眼前的、堆积如山的“黑金”,直如天降甘霖! 更何况雍正骨子里对贪腐之恨,刻入骨髓,前世便有“抄家皇帝”之号,今生岂容此等蠹虫苟延残喘 随即嘱咐馨妤此时勿要传出风声,并约束好嫔妃,就让馨妤先离开,回了坤宁宫。 这边,在馨妤离开后,雍正立刻招了几位亲王、宗亲及大臣前来商议,经过一番讨论,下了决定。 雍正的声音似万载玄冰相击, “即刻传谕!着怡亲王胤祥、果郡王胤礼,领粘杆处缇骑,会同刑部、都察院,持朕手令,按皇后所查名册铁证,将乌雅、高、董、曹等涉事包衣主府,给朕围成铁桶!主犯、要犯,一体锁拿!家财,片瓦不留,尽数抄没!但有敢抗者,立斩阶前!” “嗻!”众人领命,之后身影便没入殿外浓稠夜色。 此后数日,京城上空阴云密布。 粘杆处的黑衣缇骑,如同暗夜中倾巢而出的鸦群,无声扑向一座座朱门高墙。 沉重的府门在巨木撞击下轰然倒塌,昔日煊赫的包衣权贵从锦绣堆中惊醒,迎接他们的是精钢镣铐与雪亮刀锋。 惊惶的哭嚎、绝望的哀求、恶毒的咒骂,撕裂了京师的死寂长夜。 怡亲王胤祥、果郡王胤礼亲临坐镇。 库门大开,堆积如山的金银元宝、成箱的珊瑚东珠、一捆捆的田契房券暴露在火把摇曳的光影下! 其数量之巨,质地之精,令人瞠目结舌! 贡品级的御瓷、内造的珍玩赫然在列! 古画字帖、百年老参、蜀锦苏绣塞满了库房,甚至滚落庭院! 刑部大狱,一时人满为患。铁证如山,严刑之下,主犯唯有画押认罪。 雍正朱笔御批,字字如血:主犯,斩立决!重犯,流放宁古塔,永世为奴!家产,尽数抄没,充入内库及国帑! 旨意既下,菜市口血光冲天!百年的包衣世家,顷刻间,大厦倾颓,烟消云散。 抄没的如山金银、膏腴田庄、稀世奇珍,一部分入了雍正的私库,一部分则入了那早已空荡荡的国库。 望着库房内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珠光宝气,连见惯风浪的老总管都激动得双手发颤: “多少年……多少年未闻库房铜锁如此沉重!娘娘……真乃神助!” 这笔泼天横财,如同久旱甘霖,瞬间缓解了雍正初年那勒紧裤腰带的财政困局,为新政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雍正更借这雷霆万钧之势,颁下一道震动朝野根基的铁律: “内务府三旗包衣,本系家奴。然日久坐大,竟成尾大不掉之痈!贪墨无度,僭越成风,尤甚者,胆敢觊觎天家血脉,罪不容诛!朕痛定思痛,特颁明旨:即日起,包衣女子入宫侍奉,位份至高不得逾贵人!其所出子嗣,永不得由生母抚育,一律交由高位妃嫔或阿哥所严加管束!凡包衣女子所出之子,永绝承继大宝之望!钦此!” 此旨一出,如同斩龙铡落下,彻底断绝了包衣世家通过后宫血脉渗透、染指皇权的百年迷梦,将其世代死死钉在家奴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经此雷霆一役,宫闱之内,风气骤然肃杀,人人自危,再不敢轻易将手伸向那滚烫的银钱。 馨妤趁此良机,手腕翻飞。 一批与包衣世家勾连甚深或尸位素餐的管事太监、老嬷嬷被无情褫夺权柄。 她迅速从潜邸带来的心腹旧人及暗中考察过的清正干员中拔擢新锐,如臂使指般掌控了六宫各处命脉。 一套更为森严、透亮的宫规也随之颁行天下。 巨大的内库深处,烛火通明。 抄没而来的金山银海、古玩字画堆积如山,在跳动的烛光下流光溢彩,却也散发着抄家灭族后的刺骨阴寒,无声地警示着后来者。 雍正与馨妤并肩立于这片由罪孽与财富堆砌的“山峦”之前。 雍正望着这前所未有的充盈,连日紧锁的眉峰终于稍霁,眼底是满意,更是对身侧之人那高明的管家手腕的满意。 他微微侧首,目光落在馨妤柔美的侧颜上。 馨妤的目光平静地掠过这些冰冷的、沾染着血腥气的财富,脸上不见半分得意,唯有一片深海般的沉凝。 她感受到那凝注的视线,亦微微转眸。 目光于烛影摇红中相接,无声却又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