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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小满和陆怀瑾一前一后出了门，融入弄堂外淮海路的市井喧嚣里。 虞小满对这片还不算熟悉，连着问了两个在树荫下摇着蒲扇聊天的阿婆，才七拐八绕地找到了隐藏在几条街后的一个热闹的室内菜市场。 一进去，各种声音和气味便扑面而来——小贩的吆喝、主妇的讨价还价、活禽的扑腾、鱼腥味、蔬菜的泥土气息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虞小满看着琳琅满目的摊位，很是新奇，她侧头大方地问陆怀瑾：“陆大厨，今天你想吃什么” 那语气，仿佛她才是请客做东的主人。 陆怀瑾被她这反客为主的架势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回道：“……不都是我做么” 言下之意，难道不该是吃的人决定吗 “……”虞小满被噎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法：“好吧，那……陆大厨，您会做什么” 她故意把“您”字咬得很重，带着点俏皮的揶揄。 陆怀瑾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沉默了两秒，最终还是把问题抛了回去，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你想吃什么” “我啊！”虞小满立刻来了精神，眼睛更亮了，如数家珍般报起菜名：“我想吃的可多了！宫保虾球！小炒黄牛肉！鲫鱼豆腐汤！” 她顿了顿，补充强调，“对了，我还特别想吃牛肉！” 重生以来，一直在减肥，现在每天消耗很大，食堂和外面的饭菜油水有限，她可太馋这口了。 陆怀瑾听着这一串硬菜，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不吃青菜” 在他的认知里，饮食均衡很重要。 虞小满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垮掉一点点，带着点委屈和执拗小声嘟囔：“……我喜欢吃肉。” 天知道她前世为了保持镜头前的完美形象，吃了多少年“草”，蛋白质摄入永远小心翼翼。如今虞小满这个身体有了健康的运动习惯，她只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弥补一下亏空的胃，那些绿叶子菜，她暂时看够了。 陆怀瑾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在她似乎比之前更清瘦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在前头，目光锐利地在各个摊位间扫过，开始精准地寻找虞小满点名要的食材。 他挑虾的时候，会捏一捏看是否紧实；选牛肉时，会观察纹理和色泽；买鲫鱼时，要确保鱼眼清澈新鲜。整个过程高效且专业，仿佛不是在买菜，而是在执行一项采购任务，跟在身边的虞小满看着陆怀瑾认真挑菜的样子，眼睛里全是赞许！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陆怀瑾左右手各拎着沉甸甸的、装满了各类食材的网兜和塑料袋，和只提了一小袋水果的虞小满走出了喧闹的菜市场。 回到家，虞小满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我帮你洗菜吧！” 总不能真当甩手掌柜。 陆怀瑾看了她一眼，没反对，将一袋活虾递给她。 然而，当虞小满解开袋子，想把虾倒进水池时，那些生命力旺盛的河虾立刻四处乱蹦，吓得她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差点把手中的袋子扔出去。 陆怀瑾见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你去客厅等着吧。” 他接过她手里的“烫手山芋”，然后蹲下身，动作利落地将地上、台面上还在奋力弹跳的虾一只只捡回来，重新用清水养上。那沉稳的样子，与刚才虞小满的手忙脚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虞小满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乖乖退出了“战场”，趴在餐桌上，看着陆怀瑾系上那条深蓝色的围裙，那还是虞小满买毛巾的时候顺带拿的围裙，开始在灶台前忙碌起来。 陆怀瑾做饭效率极高，洗、切、配、炒，动作行云流水，房间里很快飘出诱人的香气。这洋房的厨房设备先进，但显然是摆设多于实用，李嘉佑估计没正经做过几顿中餐，虞小满更是连火都没开过。好在基础的油盐酱醋等调料还算齐全。 虞小满此刻很满意这个开放式厨房，原来看帅哥做饭也很是赏心悦目。虞小满拿起一本书，并没有翻几页，她神情专注的看着陆怀瑾忙忙碌碌。 十二点四十五分，仅仅过了一个多小时，三菜一汤就被陆怀瑾如同变魔术般端上了餐桌：色泽红亮的宫保虾球、香气扑鼻的小炒黄牛肉、奶白浓郁的鲫鱼豆腐汤，甚至，他还清炒了一盘翠绿的奶白菜。 虞小满看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胃口大开。她夹起一块虾球送入口中，眼睛瞬间亮了：“唔！好吃！” 她也顾不得什么慢条斯理的形象了，一口接一口，吃得无比满足，“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做到的！” 这水平，快赶上专业厨师了。 陆怀瑾坐在对面，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语气平淡地陈述：“吃过，就会做。” 虞小满差点被噎住，瞪大眼睛：“！！你有点凡尔赛啊！” “……什么塞” 陆怀瑾没听懂这个未来的网络用语。 “……就是，很厉害！” 虞小满解释道。 “还好，” 陆怀瑾神色不变，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都不难。” “…………” 虞小满彻底无语，人比人气死人啊只能化悲愤为食量。 陆怀瑾看她吃得香，自己的食欲也被勾了起来，跟着吃了一些便放下了筷子。 “你怎么不吃了” 虞小满鼓着腮帮子问。 “吃饱了。” 陆怀瑾其实是怕自己吃多了，她就不够吃了。结果虞小满看着剩下的不少菜，也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你怎么也不吃了” 这下轮到陆怀瑾疑惑。 虞小满嘿嘿一笑，指着剩下的菜，眼睛放光：“我想放冰箱，留着明天吃！” 这么好的手艺，可不能浪费。 陆怀瑾沉默了片刻，看着她那精打细算的小模样，鬼使神差地开口：“明天我可以再给你做。” “！！” 虞小满猛地抬头，“你明天不回吴江” “明天下午回。” 他原本计划是上午就走的，母亲唠叨着自己总是不见人影周末也不回去吃顿饭。 “真的！” 她的惊喜溢于言表。 “嗯。” 陆怀瑾点了点头，语气肯定。 得到确认，虞小满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像偷腥成功的小猫，毫不犹豫地又重新拿起了筷子，声音都带着雀跃：“那太好了！这些我就今天放心大胆地消灭掉！” 说着，她便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大快朵颐起来，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陆怀瑾看着她这前后反差巨大、毫不设防的吃相，想起她平日里的克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不控制饮食了” 他记得她似乎很在意这个。 “哇！”虞小满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放下筷子，夸张地哀嚎一声，“你这个人很扫兴啊！！非要提醒我这个残酷的现实！” 她愁眉苦脸地对着满桌佳肴做了片刻思想斗争，然后很快找到了完美的理由自我安慰，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没关系！我晚上去夜跑十公里！！而且我下午还可以做一些健身操！这些都能消耗掉！对，一定能！” 于是，她再次理直气壮地抱起碗筷，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与美食的“战斗”中，那架势，仿佛要把前些日子亏欠的油水全都补回来。 倒不是说外面饭店吃不上这些，只是一个人去下馆子，点上几个菜真的很怪异 陆怀瑾看着她这自欺欺人却又活力满满的样子，冷硬的唇角再也抑制不住，微微向上勾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温柔笑意。 然而，乐极生悲。 下午两点钟，吃饱喝足的虞小满毫无形象地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只手揉着胃部，哼哼唧唧地呻吟着： “诶呦……不行了，胃好疼……” “好撑……感觉食物都快顶到嗓子眼了……” “后悔死了……我不该吃最后拿几个虾球的……” 她的小腹因为吃得太饱，确实有了一个微微的、柔软的隆起。 陆怀瑾第一次用洗碗机，神情专注的研究了几分钟，终于收拾完厨房一抬头，就看到她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有些好笑，又有点无奈。 她吃的……确实是远超平常的量。 看着她揉肚子的动作，他脑海里忽然闪过第一次在吴江见到她时的画面——那时她体型丰腴，估摸着得有一百七八十斤。他下意识地想，她要是天天照这个量和速度吃下去，没准儿……真有可能又快快乐乐地胖回去。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有些荒谬，却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生动感。 “陆怀瑾！” 虞小满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笑意，虽然很淡，但她肯定他在笑！她立刻像被侵犯领地的小兽，羞恼地指控，“你笑什么呢！” 是不是在笑话她吃撑了！ “咳咳，”陆怀瑾迅速收敛表情，恢复了一本正经，移开视线，“没什么。” 他目光转向一旁，落在了书架旁边那张小桌子上。 那里随意地摊着几张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五线谱，还有一些他看不太懂的音符标记和文字注解。好奇心驱使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拿起来仔细看看。 “不许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瞬间，虞小满像一只被惊动的兔子，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冲过来，抢先一把将那些稿纸护在怀里，神情是难得的紧张和戒备。 “这可是我的心血！商业机密！未公开的作品！”她仰着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但随即又放松下来，带上了一点小得意和狡黠，“不过嘛……等我的唱片和磁带上市的时候，陆大科长记得要花钱给我捧场哦！多买几张送人也行！” 陆怀瑾看着她护食般护着那些曲谱，又转眼理直气壮地“索要”支持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底那片柔软被再次触动。他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唇角微扬，应了一声： “好。” 他答应得干脆而认真。 虞小满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后来，当她的第一张专辑悄然上市，当那个只有剪影的神秘歌者“菲菲”的声音开始通过电台和磁带流传时，陆怀瑾真的默默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几乎拿出了自己积攒的大部分积蓄，买下了他能找到的每一盘虞小满的磁带和唱片。一部分自己反复聆听，另一部分，则被他以各种名义，送给了同事、朋友。 他用这种最笨拙又最直接的方式，在那个网络尚不发达的年代，默默地、尽全力地为她“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