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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晴的事情，因着过年，又因为是陆怀瑾亲自办的案，铁证如山，周晓丽心里再难受，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毕竟纪律大于天。可周家那边，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周家本打着如意算盘，一个女儿嫁进了陆家，另一个小女儿周婉晴也对陆家老二陆怀瑾情有独钟，甚至不惜把工作调到吴江，就盼着能亲上加亲。没成想，亲没结成，反倒结了仇。 周家一接到单位那冷冰冰的、预示着女儿前途尽毁的初步通知，哪里还坐得住。强压着怒火处理完家里过年的一摊子事，初二一大早，周家父母就带着满腹怨气，急匆匆赶到了吴江陆家。 此刻，陆家客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往昔亲家走动时的和乐融融荡然无存。虽然双方都是高知分子，同在一个体系内，深知纪律的严肃性，但涉及到亲生骨肉的前程和命运，理智往往难以压制情感。 周母眼圈红肿，无法直接指责铁面无私的陆怀瑾，便将一腔怒火和伤心都倾泻在大女儿周晓丽身上，当着陆父陆母的面，哭着数落她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照顾好妹妹，任由事情发展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 陆怀瑾更是不会说一句软话。他从头到尾，除了刚见面时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便以“单位需要值班”为由，直接离开了家，避免了一场更激烈的正面冲突。他深知，在这种情绪化的场面下，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只会火上浇油。 周婉晴的正式处分文件尚未下达，但内部消息已经传开，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是板上钉钉的事。因为工作岗位的特殊性，其任职期间经手的事情都要排查，所以人目前还被看管着。 周家父母在相关部门的安排下把暂时被看管的周婉晴接回了陆家，一见到父母，周婉晴连日来的恐惧、委屈和悔恨瞬间爆发，哭得几乎晕厥。 周母看着女儿憔悴狼狈的样子，心疼得如同刀绞，原本想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无声的流泪和叹息。 周婉晴一见父母来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多日来的压抑和自以为的“冤屈”有了宣泄的出口。她哭诉着自己的“委屈”——她对陆怀瑾的一片痴心，以及虞小满那个“在歌厅卖唱、品行不端”的女人是如何迷惑了陆怀瑾，自己只是不忍心看陆怀瑾被骗，才想揭露虞小满的“真面目”，却落得如此下场……她刻意模糊了自己滥用职权的事实，将重点引向了虞小满的“不堪”和陆怀瑾的“偏袒”。 周母一听，怒火“噌”地就上来了！原来根源在一个“卖唱”的女人身上！她当即就要去找虞小满家“理论”，言辞间对虞小满充满了鄙夷和成见，认定是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坏了陆怀瑾，毁了周婉晴的前程。 周晓丽一听母亲要去虞小满家闹事，吓得魂飞魄散，极力劝阻：“妈！您别冲动！这事根本不关人家虞小满的事！是婉晴她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您这样去闹，只会让事情更糟，让我们周家和陆家更没脸！”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周母根本听不进去，她觉得大女儿胳膊肘往外拐，不顾妹妹的悲惨遭遇，甚至都没给周晓丽一个好脸色。 周晓丽拦不住盛怒的母亲，心急如焚，无奈之下，赶紧让丈夫陆怀桢去单位找陆怀瑾，让他想办法通知虞小满家，提前有个准备，避免正面冲突造成更大的伤害。 在前往虞小满家的路上，可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周晓丽紧挨着母亲坐在后座，一路上都在苦口婆心地低声劝解。 “妈，您消消气，听我一句劝，现在真不是逞强斗气的时候。”周晓丽挽着母亲的胳膊，语气带着恳求，“是我们理亏，婉晴她……她确实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证据确凿。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放低姿态，想办法获得虞小满的谅解。只要他们这边松口，不再追究，爸和您再动用关系从中斡旋，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婉晴还年轻，档案上的处分……过两年，等风头过去了，凭借您和爸的人脉，总能想办法给她重新安排个工作，哪怕不在体制内，去个效益好的企业也行啊！总好过现在这样硬碰硬，把最后的路都堵死了啊！” 周晓丽的话像一盆冷水，渐渐浇熄了余桂芬心头那团因为羞辱和愤怒而熊熊燃烧的火焰。盛怒过后，理智开始一点点回归。她靠在椅背上，紧闭着眼睛，手指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是啊，大女儿说得对，现在不是争一时意气的时候。虞小满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真正的关键是尽快平息事端，保住女儿的未来。只要拿到谅解书，运作的空间就大了很多。凭她和老周这么多年积累的关系网，过两年等这事淡化了，给婉晴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并非不可能。硬碰硬，只会让陆怀瑾那边更加铁了心，也让周家显得更加仗势欺人，落人口实。 想通了这一点，余桂芬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眼时，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里的戾气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时度势的阴沉。 她看了一眼身旁忧心忡忡的大女儿，又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驾驶座上始终沉默、但眉头紧锁的丈夫周施恩，知道他们父女俩的想法是一致的。 与此同时，陆怀桢那边也是焦头烂额。 他受妻子周晓丽所托，想提前找到弟弟陆怀瑾通个气，或者至少让他有个准备，别让场面太难堪。他往陆怀瑾单位的值班室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始终是冗长的“嘟——嘟——”声，无人接听。 陆怀桢放下电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用想，这小子肯定是故意不接电话，要么就是找了个由头出去了，指不定躲在哪个清静角落图安心呢。 陆怀瑾的脾气他太了解了，对于认定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原则和纪律的，向来是油盐不进，更讨厌这种人情往来和拉扯。他估计早就料到自己会被找，索性直接“消失”，避免被卷入这种他最为反感的“说情”场面。 陆怀桢叹了口气，这下好了，两边都没拦住，只能希望晓丽在那边能尽量控制住局面，别闹出更大的风波来。他隐隐有种预感，今天这事，恐怕难以善了。 陆怀桢找到单位时，陆怀瑾正和衣躺在办公室走廊阳光下的随手支的行军床上休息。家里那低气压和七嘴八舌的指责让他心烦意乱，还不如在清静的办公室里图个安宁。值班室电话响个不停，来电是家里，陆怀瑾索性拎着床去走廊里晒太阳。 一听大哥气喘吁吁地说明来意，陆怀瑾猛地从床上弹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你不早说！”他撂下这句话，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三层楼的楼梯，他几乎是足不点地，凭借过人的身体素质和对地形的熟悉，几个纵跃便下了楼，动作迅捷得让跟在后面的陆怀桢看得头皮发麻——他虽然也曾是军中好手，但多年未进行如此高强度的战术动作，自问是做不到弟弟这般行云流水。 陆怀瑾冲到楼下，跳上那辆熟悉的吉普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朝着虞小满家所在的巷子疾驰而去。他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眉头深锁。 虞小满家亲戚不多，只有一位姑姑，因为姑姑嫁的比较好，大概是穷亲戚没什么可走动的，这几年也一直没有联系。 于是大年初二这天，当别人家都热热闹闹走亲访友时，虞家反倒难得清闲，享受着自家人的温馨时光。 虞母心里掐算着日子，一想到闺女初七就要返回上海，继续忙她那“录音”的大事，心中便充满了万般不舍。 可她深知女儿志向远大，只能将这份不舍化作行动，变着法子给虞小满多做些好吃的。虞小刚这孩子，吃饱喝足就又溜出去找小伙伴野了。虞父则在厨房里帮着虞母炸鱼，浓郁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小院，充满了年节的烟火气。 虞小满怕冷，冬日里没有暖气，四肢容易僵硬发麻。她正在院子里做着简单的热身动作，活动着手脚，感受着阳光带来的些许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