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为人知的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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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白日喧嚣散尽的苏宅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只有零星几盏廊灯在夜色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三楼，属于苏煜明的书房内并未开主灯，只亮着一盏放在宽大书桌上的绿罩台灯，在深色地毯上投下一圈温暖而局限的光域。 苏煜明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地坐在窗前的单人真皮沙发里。他手中握着一杯刚倒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细微声响。 他并没有品尝的意思，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脑子里反复回放的，全是今晚虞小满的身影——她穿着那身墨绿色旗袍时惊心动魄的美，她面对万丽丽挑衅时冷静犀利的回击，以及……她最后与他单独交谈时，那双清亮眼眸中流转的、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从容、狡黠，甚至是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了然。 生日宴结束后，他亲自开车，将玩得尽兴却也面露疲态的苏晴，以及虞小满、李曼曼和周晓薇一行四人送回了复旦大学。理由是现成的，妹妹和她的朋友们第二天还要上课，而且夜深了，让女孩子自己回去不安全。 此时，他从学校返回家中已有一个多小时，洗去了一身烟酒气，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却依然难以压下心中那股奇异而持久的激动与亢奋。这种情绪，对他而言，是久违的，甚至有些陌生。 没人知道，自从去年在百乐门惊鸿一瞥，又因去年舞会上误认为“银狐菲菲”是“艺术系”，他私下里费了多少心思。他托了关系，甚至瞒着妹妹苏晴，借着各种名目前往复旦的艺术系，去了不止一次，试图在那些充满艺术气息的女学生中，找到那个在舞会上戴着面具、舞姿撩人心魄的身影。然而，他几乎把艺术系符合年龄段的女生都“偶遇”了个遍，却再也没有找到那双让他念念不忘的眼睛。 直到寒假那次，在百货公司门口，与妹妹和虞小满的意外偶遇。那一刻，尽管虞小满穿着朴素，未施粉黛，与学生别无二致，但他几乎立刻就肯定了——就是她！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即便掩藏在平凡外表下也无法完全遮盖的独特气质，绝不会错！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也缺少合适的机会进一步证实。 好不容易，借着这次妹妹生日宴，他精心安排，终于亲耳听到虞小满默许了“菲菲小姐”的称呼，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那态度，与承认无异了。 这个发现，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某个紧锁的盒子，涌出的不仅仅是证实猜想的快感，更有一种独占秘密的、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兴奋。 这个秘密，目前只有他知道。 这个认知本身就带着一种隐秘的愉悦。 他一遍遍地在脑海中重温着不久前的对话： 她站在他面前，没有丝毫被戳穿身份的惊慌，反而从容大气，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蕴藏着深潭，带着一种超越年纪的沉稳和洞察。 “还望苏先生帮忙保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是自然，”他当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应，试图拉近关系，“毕竟，我们现在……也算得上是朋友了，不是吗” 然后，他看到她笑了，那笑容不同于之前的疏离或嘲讽，带着点狡黠的意味。她甚至主动举杯，轻轻碰了碰他手中的杯子，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语气里带着一种难得一见的、近乎撒娇的口吻：“那……我的身份要是哪天不小心被拆穿了，我可第一个要找苏先生您算账呢。” 那语气，配上她清明依旧、却仿佛蒙上一层氤氲雾气的眼神，像一根轻柔的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刮在苏煜明的心尖上，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悸动，让他当时几乎要沉溺进去。 只是…… 苏煜明微微上扬的嘴角忽然有些僵硬，原本温存的回忆被一丝阴霾打断。 那个上次看到她上的车，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夜晚，看到“银狐菲菲”演出结束后，上了那辆看起来颇为普通、却莫名让人觉得不简单的吉普车。当时他跟了一段，却被对方轻易察觉并甩掉，后来甚至被对方……警告了一番。 她一个学生，怎么会认识那种身份明显不一般、身手了得，还能开着那种车的人她私下里，到底还认识多少不为人知的“社会人士” 想到这一点，苏煜明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像是自己看中的珍宝，早已被别人觊觎甚至可能触碰过。他猛地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带着灼热的刺激感一路滑入胃中，却未能浇灭那点突如其来的郁结。 上次那人……提到了爷爷。 苏煜明眯起了眼睛，努力回忆着那个低沉冷冽的声音。听那语气，似乎不止是认识爷爷那么简单，好像……还有些交情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警铃大作。那个开吉普车的男人，看年纪应该不算很大，怎么可能和他那位早已退下来、深居简出的爷爷有交情除非……那人的背景，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涉及到他家更核心、更不为人知的层面。 看来…… 苏煜明将空酒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叩”声。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兴许，得找个时间去趟西山疗养院，看看爷爷了。 有些疑问，或许只有从老爷子那里，才能旁敲侧击出一点线索。他绝不允许，有任何超出他掌控的因素，影响他势在必得的计划。 深夜，苏宅主卧的灯光也依旧亮着。 与苏煜明书房的静谧不同，这里的气氛带着一丝凝重和讨论后的余波。苏父和苏母显然也还未就寝。 苏煜明在宴会上对妹妹那位名叫虞小满的同学格外关注，甚至不惜为了她当众斥责万家的表妹，这般不同寻常的举动，自是逃不过在场众多有心人的眼光，自然也很快传到了苏父和苏母的耳朵里，不免引来了父母的一番盘问和议论。 苏父穿着舒适的丝质睡衣，靠在床头，手里还拿着一份晚报，语气倒是比较平和：“我听晴晴提起过这个虞小满，说是性子极好，跟宿舍同学处得跟亲姐妹似的。况且人家也在复旦念书，听晴晴说，成绩还不错，是个上进的孩子。”他对那个站在女儿身边、个子高挑、气质沉静的姑娘颇有几分印象，那份从容不迫，在年轻一辈里算是难得的。 “好什么好！”苏母则坐在梳妆台前，正慢条斯理地取下耳环，闻言立刻蹙起了眉头，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你是没听说今天因为她闹出多少事端吗丽丽那孩子是不懂事，可要不是因为她，能闹得那么难堪还连累煜明被泼了一身酒！我看这姑娘就是个不安分的，心机深得很！我们煜明可不能找这样的！” 她自然是偏向自家人的，尤其是想到儿子因为一个“外人”而狼狈换衣，心里就对虞小满的印象差到了极点，自动忽略了是万丽丽先挑衅的事实。 “你啊，别急着下结论。”苏父放下报纸，笑了笑，“我看那姑娘眼神清正，不像是惹是生非的人。再说了，年轻人之间有点小摩擦也正常。我看啊，八字还没一撇呢，兴许就是煜明一时兴起，或者纯粹是看在晴晴的面子上照顾一下同学。况且，我瞧着人家那姑娘，对煜明好像……也没那个意思。”他回想起虞小满面对苏煜明时，那客气而疏离的态度，觉得儿子可能是一头热。 “你什么意思！”苏母猛地转过身，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她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学生，还敢看不上我儿子！我们煜明要家世有家世，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上海滩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进来！”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苏父见妻子激动起来，连忙安抚，“我是说，可能两个年轻人都没往那方面想呢，就是我们在这儿瞎操心。” “没往那方面想”苏母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你没看到今天煜明看她的眼神还有，我听说后来煜明还特意单独找她说话了！她要是没那个心思，怎么会答应我看她是恨不得粘在煜明身边才对！” “好了好了，你先别激动。”苏父试图缓和气氛，“要不，等下周末晴晴从学校回来，我们再仔细问问她毕竟她们是同学，朝夕相处的，了解得更清楚。我瞧着那姑娘，真不像是个事多、攀龙附凤的。” “问什么问！”苏母断然拒绝，脸上写满了不认同，“我问你，你听说过上海滩有哪户姓虞的人家，是能跟我们苏家匹配的吗没有！听都没听过！煜明的婚事，还是要找门当户对的，这才是正经！这样的女孩子，交交朋友也就罢了，当真可不行！” “你这话就过于封建了吧”苏父有些不赞同地摇摇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门当户对那一套这话你可别让老爷子听见，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最是看重读书人，常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人家能考上复旦，就是有真才实学的。” “考上个复旦就算读书人了”苏母语气更是不屑，“上海每年考上大学的多了去了！这算什么了不起的出身我跟你说，我一百个瞧不上！光有张漂亮脸蛋和会读书有什么用家世、教养、人脉，这些才是实实在在的！” “你瞧不上不重要，”苏父见妻子执拗，也有些无奈，半开玩笑地说，“关键是你儿子好像……挺看得上眼的。我看煜明今晚那劲头，可是少有的认真。” 这话更是戳中了苏母的心事。她越想越觉得担心，脑海中浮现出虞小满穿着那身墨绿色旗袍时，的确堪称惊艳的相貌和出众的气质。 这样的女孩子，对年轻男人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但她坚信，婚姻不仅仅是两情相悦，更重要的是资源整合和阶层巩固。 “不成！”苏母下定决心，语气坚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煜明犯糊涂！我得好好调查调查这个虞小满，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接近煜明和晴晴，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必须将任何可能影响儿子前程、不符合苏家利益的潜在因素，扼杀在萌芽状态。 这场深夜的谈话，虞小满莫名其妙就进入了苏母高度警惕的“考察”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