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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渐歇，车内一片静谧。陆怀瑾率先醒来，常年养成的警觉性让他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感知环境的变化。他轻轻摇下车窗，一股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涌入车内。雨已经小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天色昏暗，已是傍晚时分。 车窗打开的瞬间，车内温度骤降，还在睡梦中的虞小满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地问：“雨停了” “嗯。”陆怀瑾应了一声，迅速将车窗摇上，阻隔了外面的凉气。他侧过身，极其自然地伸手，将虞小满在睡梦中蹭得有些凌乱的外套衣领拢了拢，把滑落的毯子重新为她裹紧，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细致温柔。 “雨是停了，不过山路被雨水泡透了，全是烂泥，车子不好走。”陆怀瑾评估着路况，眉头微蹙，“我车里的装备足够在野外过夜，应付这种天气没问题。但你是女孩子，我怕你吃不消山里的湿冷。” “我没问题！”虞小满一听，睡意去了大半，眼睛亮晶晶地，脱口而出，“露营什么的，我其实还挺喜欢的！”话一出口，她心里就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陆怀瑾听到“露营”这个过于新潮的词汇，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探照灯，带着审视落在她脸上。这个年代，普通人对“露营”这个概念几乎毫无认知。 虞小满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圆回来，是推给书本还是电影，却听陆怀瑾语气平静地开口，仿佛刚才的锐利只是她的错觉：“下个月找个天气好的时候，我带你去个更适合的地方。这里条件太差。现在雨虽然小了，但看这天色，后半夜很可能还会下。我车开慢点，我们还是趁现在下山稳妥。” “哦哦，好。”虞小满连忙点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有些诧异于他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陆怀瑾启动车子，打开大灯，昏黄的灯光穿透雨后的薄雾，照亮前方泥泞不堪的山路。他将车速压得极慢，吉普车良好的越野性能此刻发挥了作用，虽然颠簸，但还算稳健地朝着山下驶去。大约花了一个小时，车子终于平安抵达山脚。 到了山下，天色已然全黑。陆怀瑾又开了十几分钟，来到一个只有几户人家聚居的小村落。车灯划过黑暗，虞小满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村口空地上的、顾临江那辆熟悉的轿车。 车子刚停稳，听到动静的顾临江就从不远处的一间农舍里快步走了出来，看到陆怀瑾的车，明显松了口气，朝他们挥了挥手。 “晴晴怎么样了”陆怀瑾下车，直接问道。 “打了退烧针，折腾累了，刚睡着没多久。”顾临江脸上带着疲惫。 “嗯。”陆怀瑾抬头看了看黑沉沉、不见星月的天空，“我下山时看了天色，后半夜估计还有雨。这里条件简陋，晴晴病着不宜久留。收拾一下，我们连夜回城吧。”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性，目光扫过顾临江和刚下车的虞小满。 两人都无异议，点头同意。 回程的路上，虞小满坐进了顾临江的车里，方便照顾还在发烧昏睡的晴晴。小姑娘在途中醒过来几次，迷迷糊糊地喝了点水，很快又沉沉睡去。虞小满小心地护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睡得舒服些。 陆怀瑾的车在前面引路，顾临江紧随其后。两个多小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回了市区，停在了顾临江家楼下。 看了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多。虞小满和陆怀瑾没有进屋打扰，看着顾临江抱着晴晴进去后，虞小满便自然地回到了陆怀瑾的吉普车上。 “我送你回去。”陆怀瑾发动车子。 从顾临江家到淮海路的洋房距离不远，驱车不过二十分钟便到了。车子停稳，虞小满推开车门，一只脚迈出去，又回头，非常自然地对陆怀瑾说道：“别墨迹，快点上楼洗个热水澡！这湿哒哒的内衣穿了一天，到现在都没干透，难受死了。” “砰”地一声，车门合上。 虞小满随口抱怨的一句话，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陆怀瑾的心湖，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湿哒哒的内衣……没干透…… 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自动转化成了某些极具画面感的想象，让他感觉喉头一紧，脖颈和耳根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烫。 他原本并没有打算留宿，但看着虞小满那副理所当然、仿佛他本就该跟她回家的模样，再结合她刚才那句无心却极具暗示性的话语……陆怀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燥热，果断推开车门，锁好车，迈开长腿，跟上了虞小满的脚步。 虞小满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卧室拿换洗衣物，然后钻进了浴室。陆怀瑾在客厅有些无所适从，他先去厨房仔细洗了手，然后找到烧水壶，接满水，放到煤气灶上点燃，想着待会儿她洗完澡能喝点热水驱驱寒。 二十多分钟后，虞小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用毛巾包裹着，穿着舒适的棉质家居服走了出来。脸颊被热水蒸得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水蜜桃。她看到陆怀瑾还站在客厅，催促道：“我洗好了，你快去洗吧，别着凉了。” 陆怀瑾看着眼前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拿着自己放在车上的备用衣物，走进了还弥漫着水汽和沐浴露香气的浴室。 他的战斗澡洗得极快，不到五分钟就穿着干净的衬衫和长裤出来了，头发还在滴水。出来时，看到虞小满正站在厨房里，啃着一个干巴巴的面包。 陆怀瑾这才恍然想起，他们今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热乎饭。他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愧疚。 “别吃面包了。”他大步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面包放下，“我煮面给你吃。” “啊对哦，你会做饭！”虞小满眼睛一亮，“要我帮忙吗” 陆怀瑾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想到她之前差点烧了厨房的“壮举”，忍不住低笑出声，语气带着纵容：“……不用了。你等着吃就好。” 他在厨房里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烧水、下面、煎蛋、动作流畅，一看就是做惯了的样子。不过十分钟，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汤面就端上了桌。清亮的汤底，柔软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可惜虞小满的冰箱里一根葱花也找不到，否则再撒上翠绿的葱花，绝对能令人食欲大动。 虞小满给自己的碗里倒了许多醋，搅拌均匀后，心满意足地吸溜了一大口热汤，发出幸福的喟叹：“唔……你手艺真不错！” 陆怀瑾坐在她对面，也吃了一口面，随口答道：“好多人这么说。” 虞小满咀嚼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他，语气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好多人是谁” 陆怀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审问弄得一愣，对上她那双写满了“你给我说清楚”的眼睛，下意识地解释：“……就，单位同事，出任务的时候偶尔会一起做饭。” “哦……”虞小满拖长了语调，眼神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这才低下头继续吃面，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陆怀瑾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里有点发毛，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小姑娘这占有欲，还挺强。 吃完饭，陆怀瑾主动收拾了碗筷，厨房恢复整洁。 接下来，自然就到了就寝时间。 陆怀瑾看着客厅那张对于他来说明显短了一截的沙发，很自觉地表示：“我睡沙发就好。” 虞小满看了看他那高大的身材，又看了看那小沙发，忍着笑意，故意逗他：“睡沙发会不会太委屈你了这长度，你的腿都伸不直吧” “……还好。”陆怀瑾言不由衷，沙发确实不舒服，但他更怕自己控制不住。 “要不……睡床吧”虞小满语出惊人，脸上却是一派天真无邪，“反正床够大，一人一个被窝呗” 陆怀瑾：“……”他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血液似乎都涌向了某处。 睡在同一张床上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他口干舌燥。他几乎是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艰难地开口：“我……我还是睡沙发吧。”他真怕自己半夜会化身禽兽。 虞小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泛红的耳根，起了坏心思，故意用激将法，歪着头，语气带着调侃：“不至于吧陆大科长，对自己这点自控力都没有”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陆怀瑾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他眸光一沉，二话没说，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卧室，用行动表明——睡就睡，谁怕谁！ 虞小满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却又强装镇定的背影，得逞地笑了起来，也跟着走进卧室，并从里面关上了门。 当然，虞小满肯定不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只睡自己的被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