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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混杂着血和草药的味道，浓重刺鼻。 凌岳高烧不退，浑身是汗，额头烫得吓人，呼吸微弱，随时都可能停下。 几个太医围着他团团转，又是换冷布巾又是灌药，忙得满头大汗，凌岳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嘴唇都开始发紫。 霍去病站在旁边，盯着凌岳胸口微弱的起伏，一夜未睡，眼下一片青黑。 他猛的一脚踹翻旁边的铜盆，滚烫的热水溅了一地。 “一群废物！” 他对着跪在地上的太医们低吼，“国之供奉，连个箭伤高热都治不好！要你们何用！” 太医们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埋得死死的，不敢出声。 “侯爷，”赵破奴急忙凑过来，压低声音的说，“末将听说军中新来一个叫刘曦的女医官，是罪臣之女。她的医术有些怪，但很管用。上次几个兄弟中了瘴气，太医束手无策，是她用几根针救回来的。可以让她试试。” “罪臣之女”霍去病眉头紧锁，这个身份让他有些排斥。 但当他的视线落回床上凌岳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他立刻改了主意。 “带她来！”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 刘曦很快跟着赵破奴进来了。 她穿着一身洗旧的医官服，身形清瘦，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药箱。 帐内的气味让她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但她的目光直接越过众人，落在了床上的凌岳身上。 她对霍去病的方向微微点头算作行礼，便直接走到床边。 “你就是刘曦”霍去病锐利的目光上下的打量她，带着审视。 “是。”刘曦只回了一个字，就专注的看向凌岳，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搭在了凌岳的手腕上。 帐篷里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刘曦收回手，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的说：“箭毒入体，引起高烧。伤口已经腐烂，再拖下去，人就没救了。” 这话让霍去病的心一沉，他上前一步，逼问道：“你有办法” “有办法。”刘曦点头，语气很肯定，“但我的法子，和太医们的不一样。” “少废话！”霍去病打断她，“只要能救活他，出了任何事，我担着！” “好。”得到承诺，刘曦立刻打开药箱，冷静的开始吩咐，“去，取一坛军中最烈的酒，一锅滚水，还有干净的剪刀、细针和丝线。” 几个太医一听，脸色都变了。一个老太医忍不住站出来，哆嗦的说：“胡闹！用烈酒浇伤口，跟用刑有什么区别！用针线缝皮肉，更是闻所未闻！” “那就让你今天见识一下。”霍去病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杀气外露，“都给我滚出去！谁再多话，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太医们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很快，东西都备齐了。刘曦先用烈酒反复冲洗自己的手和工具，然后让赵破奴帮忙，小心翼翼的剪开凌岳身上和皮肉粘连的衣物。 剪开衣物，凌岳布满伤疤的上身露了出来。刘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记录着他经历过的残酷战斗。 清理左臂一道虎爪留下的伤口时，刘曦注意到他上臂内侧有个奇怪的圆形浅坑印记，边缘光滑，不像这个时代的任何兵器能造成的。 她想起曾在某本医书上看过类似的描述，与天外异物有关。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立刻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救人上。 她深吸一口气，将浸透烈酒的布巾，毫不犹豫的直接按在了那道已经发黑的伤口上。 “滋啦”一声轻响。 昏迷中的凌岳身体猛的弓起，喉咙里爆发出压抑的闷哼，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 霍去病的拳头瞬间捏紧。他看向刘曦，那个女医官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专注，手也异常的稳。 她用烈酒一遍遍冲洗伤口，将里面的污血和腐肉清理干净，然后拿起用火燎过的针线开始缝合。 她的动作又快又准，每一针都精准的将翻开的皮肉对在一起。 帐篷里只有丝线穿过皮肉的细微声音。 霍去病站在一旁，看着那道可怕的伤口在刘曦手下一点点的合拢，这样的场面让他心惊。 处理完最大的伤口，她又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了背后的几处箭伤。 等所有伤口都处理好，重新敷上药膏包扎起来，天边已经开始发白。 刘曦累得额前全是细汗，脸色比床上的凌岳还白。 她收拾好东西，声音有些疲惫的对霍去病说：“毒血和腐肉都清了。今晚要是能退烧，他就活过来了。” 说完，她便提着药箱，默默的退了出去，背影虽然疲惫却依旧挺直。 霍去病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那一夜，霍去病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亲自给凌岳擦身喂水。 后半夜，他再次把手放到凌岳额上时，那滚烫的温度，终于有了消退的迹象。 天亮时，凌岳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虽然还在昏睡，但笼罩在他身上的死气已经散了。 接下来的几天，刘曦每天都会按时过来换药，检查伤口。 她话不多，每次都只是安静的做完自己的事，然后安静的离开。 霍去病看在眼里，吩咐下人，给刘曦送去了上好的饭菜和一些伤药作为赏赐。 凌岳的身体底子很好，在刘曦这种独特的医术照料下，恢复得很快。 第五天下午，凌岳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帐篷里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 一个身影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是刘曦。她好像累坏了，睡得很沉，几根头发丝贴在脸上，清秀的脸庞上全是疲惫。 阳光从帐篷缝隙里照进来，落在刘曦的脸上。 看着这张睡脸，凌岳心里一动，在这个只有杀戮和鲜血的世界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凌岳试着动了动身体，全身的伤口立刻传来剧痛。他“嘶”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动静惊醒了刘曦。 “你醒了！”刘曦猛的抬头，眼睛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样子，但很快就亮了起来，满是惊喜。 她赶紧起身倒了杯温水，小心的扶起凌岳的头，把杯子凑到他干裂的嘴边。 温水流进干得冒烟的喉咙，凌岳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他看着刘曦那双明亮的眼睛，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他问出的第一句话，就让刘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我昏迷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刘曦喂水的动作停住了。她清楚的看到，这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男人，眼睛里没有活下来的庆幸，只有一丝毫不掩饰的紧张和后怕。 凌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