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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里出了个大学生，大家伙也是激动得不行，桃夭夭当即便拿着妈准备的年货去了小学宿舍。 路上遇到了同样挎着篮子的陆文雅，两人相视一笑。 张晓梅今天应付了好几波人，桌上也摆满了大家伙送来的贺礼。 桃夭夭和陆文雅来时，就见她正笑盈盈送走一位婶子。 见到两人，张晓梅脸上的笑真切了许多，一进屋三人便抱在了一起，又蹦又跳。 陆文雅眼眶泪盈盈， “晓梅姐，你终于实现梦想了，恭喜你。” 张晓梅早已泪流满面， “谢谢你们。” 这一路来的艰辛不少，幸而有两个好朋友的支持和鼓励，她才愈发坚定信念。 桃夭夭握着张晓梅颤抖的手用力了些， “晓梅姐，等你去了大学，记得写信给我和小雅。” 浙大在哪里桃夭夭不知，可能是被朋友们感染，她现在对大学也充满了向往。 三人说了好一会话，陆文雅忽然问， “晓梅姐，章乐有没有考上” 张晓梅摇头， “高考成绩出来他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到处托人买火车票回家，今天通知书发下来，才发现他离中专只差两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发疯呢。” 陆文雅当即仰天长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肚子倒在张晓梅炕上， “老天有眼，就让他一辈子待在他最看不起的乡下，做个泥腿子，看他爸妈还会不会接他回城。” 陆文雅迫不及待回去将这个消息分享给家里人，张晓梅桃夭夭送她出去时，恰好在不远处看到了踌躇的陆向东。 张晓梅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犹豫，陆文雅见状伸手推了她一把， “这怕是你在桃花沟过的最后一个年，有什么话趁早说，别留遗憾。” 她说完便匆匆跑开，桃夭夭刚想跟着走，被张晓梅拉住了手腕。 女孩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夭夭，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桃夭夭应了声，回屋将空间留给两人。 距离不断缩近，陆向东最终还是站在了张晓梅面前。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亲口对你说声恭喜。” 陆向东生怕她误会自己还想纠缠，赶忙解释，话音刚落，怀里便扑进个瘦弱的身体。 张晓梅鼓足了勇气，嘴唇都在打颤，紧紧抱着陆向东，双手不自觉揪紧了男人后背的衣服， “陆向东，如果我说我愿意和你处对象，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陆向东浑身僵硬如石头，心跳在一瞬间加快，震得他耳朵发麻，就听女孩继续道， “等我毕业分配工作，分配到省城或者县城，有了收入来源，咱俩就能永远在一起。” 浙省离东北很远，离她的家也很远，但陆向东已经朝她走了九十九步，最后这一步，她愿意主动。 张晓梅说完便一直等着陆向东回应。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片片晶莹的雪花落在两人身上头上，张晓梅不觉得冷，只觉浑身血液都聚集到了心脏，整个人轻飘飘。 陆向东从始至终都没做出过线的动作，只愣愣让女孩抱着。 他心脏的温度随着张晓梅的话逐渐升高，几乎快要沸腾，可当片片冰雪落下的那刻，心中燥热似乎在一瞬间降落至冰点。 直到他感受到怀里女孩的颤抖，才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张知青……” 他开口的一瞬间，张晓梅心里便凉了个透。 “张知青，我年纪不小了，又是家里长子，爸妈盼着抱孙子，我没那么多时间耽搁。” “你能考上大学，我真心为你高兴，也祝福你前途光明，往后越来越好。” 转身的那刻，陆向东咬紧了腮帮子，她的努力他全都知道，明明拼尽全力才跳出去，怎么能因为他回来。 她的前途不在县城里，两人从一开始就不相配。 这天，张晓梅哭湿了桃夭夭的肩头。 桃夭夭还是第一次见晓梅姐哭成这样，她在朦胧的窗户里看到了两人相拥的倒影。 拥抱是温暖的，可从窗户缝里钻进的寒风却让桃夭夭心里发凉。 她突然就想起了陆峥延，腊八那天，她生气决定这个月都不再给陆峥延写信。 直到从晓梅姐的住处出来，微凉的雪片落在脸上，桃夭夭拢了拢柔软的围巾，心想回去还是给陆峥延写封信吧。 除夕到，新年好，桃夭夭一大早被二嫂从被窝里薅了出来，她被塞到了大嫂手里。 大嫂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粉色袄子，亲手为她穿上， “夭夭，大嫂没什么拿得出手，也就让你大哥买了棉花来给你做件袄子。” 桃夭夭心中感动，扑进大嫂怀里撒娇。 她如墨长发被大嫂亲手编成精致的鱼骨辫，发尾绑着二嫂送的头花。 “夭夭真漂亮。” 乔凤英真心夸赞，只可惜老三不能看到今天的夭夭。 新年穿新衣，除了桃夭夭，丫蛋二宝和陆老四也都穿上了新做的棉袄，丫蛋头上顶着俩小揪揪，小揪揪上绑着红绳，跑起来一颤一颤，很是可爱。 大哥二哥贴上春联，爸爸贴上锦鲤娃娃的年画，整个小院都充斥着新年氛围。 北方的年夜饭在晚上，下午，全家人齐上阵，只为晚上这顿丰盛的年夜饭。 掌勺的是陈盼弟，牛爱花和乔凤英帮忙打下手，陆老四在灶孔前帮忙烧火，桃夭夭则跟着爸和大哥二哥包饺子。 家里人多，光是和面就和了一大盆，大哥将面团揉得筋道，二哥擀面杖擀得飞起，桃夭夭学着爸爸的模样双手用力一捏，胖墩墩的元宝出现在掌心。 陆大山不知从哪儿掏出几枚两分钱硬币，洗干净包在饺子里，朝桃夭夭笑道， “要是谁吃到包了硬币的饺子，来年一定发大财。” 桃夭夭一听双眼直勾勾盯着那几个硬币饺子，似乎要从百十个饺子当中记住它们的不同之处。 这财，她一定得发！ 今年陆家的年夜饭前所未有的丰盛，猪皮冻，炸丸子，炸鱼，拌凉菜，小鸡炖蘑菇，红烧鲤鱼，猪肉炖粉条，酸菜血肠。 饭后陆老大又去冰缸里掏了冻梨冻柿子，桃夭夭吃着汁水充沛的冻梨，甜滋滋地替陆峥延惋惜，这么好吃的菜，陆峥延也太没口福了。 桃花沟有守岁的传统，十二点一到，家家户户点燃鞭炮，辞旧迎新。 桃夭夭对一切都感到好奇，硬生生瞪着俩困倦的眼睛熬到凌晨。 临近十二点，陆老大将鞭炮摆在门口，等大队里喇叭声响起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天响。 整个桃花沟同时响起噼啪声，炮仗燃烧的火光点亮了漆黑的夜。 饶是耳朵被二嫂及时捂住，桃夭夭仍被吓了一跳，她捂着耳朵，潋滟桃花眼随着鞭炮声响越来越亮。 朦胧烟雾中，仿佛有道颀长身影越靠越近，直至鞭炮声灭，烟雾被风雪吹得散去，男人身形在女孩放大的瞳孔中清晰显现。 是陆峥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