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死过的人，才最有资格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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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声音重叠交错，仿佛由千百个亡魂在同一个喉咙里哭嚎，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刮骨的冰冷：“我们曾是你，我们也比你更纯粹。你带着仇恨归来，注定堕入心狱。” 这声音穿透神魂，直击本源。 任何一个道心稍有不稳的修士，此刻恐怕早已心魔丛生，跪地疯魔。 然而，凤栖梧只是立于通往命枢塔的白骨阶梯之下，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掌中那柄由雷劫与凤火淬炼而成的劫烬剑，剑身微颤，发出喜悦的低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心跳。 “纯粹” 她终于抬眼，那双曾倒映过宇宙生灭的凤眸里，燃起了足以焚尽九天的金色烈焰。 她笑了，笑意却比永夜深渊还要寒冷。 “那不过是被删掉了痛苦、抹去了伤痕的残次品。”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惊雷，震得十二具“亡始祖”身形齐齐一滞。 “而我，”凤栖梧的目光逐一扫过那十二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字一顿，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每一滴血里，都刻着不甘！”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动了！ 与此同时，归墟戒的药园小世界内，柳青璃正立于一尊紫金丹炉前，神情专注到了极致。 她将一枚流光溢彩的“破妄丹”投入炉中，随即以精准得毫厘不差的手法，依次添入玄阴净魂草的根须与九阳焚魂花燃烧后的灰烬。 “轰”的一声，炉火由赤转紫，一股奇异的淡紫色烟雾袅袅升起，带着一种既清冷又灼热的矛盾气息。 “成了！‘逆忆香’！”柳青璃顾不得擦去额头汗水，立刻将烟雾引入一枚特制的玉瓶中，交给一旁的凤族英灵，“快！将此香洒向战场外围，不必对准，只需让香气弥漫开即可！” 她急促地解释道：“这香不会伤及任何生灵，但它能穿透一切虚妄，唤醒被压制最深的记忆碎片。它会让那些傀儡……想起她们也曾疼过！” 淡紫色的烟雾如轻纱般悄然飘散，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命枢塔前的空间。 果不其然，冲在最前方的几名“亡始祖”脚步猛然一顿，她们空洞的眼眶深处，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挣扎。 其中一具手持【焚心槊】的傀儡，动作僵硬地抚上自己的心口，干瘪的嘴唇翕动，发出了不成调的喃喃自语。 “我记得……我也……哭过……” 另一边，归墟戒的边缘地带，南宫玥盘膝而坐。 她双目紧闭，两行血泪早已干涸，化作妖异的红痕。 此刻，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但她的血脉感知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她将双手平摊，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能听到整个归墟之城地底深处的脉动。 “左三步，停。第五个傀儡，心跳慢了半拍，是破绽！”她的声音低沉而迅速，直接传入宋惊鸿的识海。 宋惊鸿早已恢复行动，他没有丝毫犹豫，手中星枢令符光芒大作，依据南宫玥的精准指引，指挥着刚刚得到喘息的巡天卫，将一枚枚爆炎符阵无声地埋设在傀儡们即将踏足的节点上。 “轰！轰隆！” 符阵引爆，火光冲天，精准地封锁了三名傀儡的移动路线，为凤栖梧清空了一片侧翼。 “主上杀出去的路，不容玷污！”战歌仅剩的残魂发出震天怒吼。 他率领着最后数十名凤族英灵，化作一道道燃烧的流光，以决绝的自爆式冲锋，悍不畏死地撞向企图合击凤栖梧的三具傀儡。 血与火的悲歌，为始祖的归来铺就了最为壮烈的红毯。 而这一切，都为凤栖梧创造了完美的舞台。 她不退，不避，一步步踏上那森然的白骨阶梯。 一名手持【断情刃】的“亡始祖”如鬼魅般袭来，剑光凄厉，直取她的咽喉。 这一剑，是她当年为斩断情丝所创，狠绝至极。 凤栖梧看也不看，反手一挥，劫烬剑划出一道更为凌厉的弧线。 不是“断江十三式”，而是其最原始、最核心的起手式——“一念皆斩”。 两剑相击，【断情刃】寸寸崩裂。那“亡始祖”” 又一名操控火焰的傀儡袭来，双手结印，正是“涅盘九转印”。 凤栖梧冷哼一声，同样结印，却比它更快、更纯粹。 她没有召唤焚世真炎，而是直接引动了对方体内核心那一丝不属于它的凤火。 “噗——” 傀儡体内的火焰瞬间失控倒流，将它自身焚烧殆尽。 “你们学的，是术。” 凤栖梧的身影在阶梯上不断闪现，每一次出手，都用对方最擅长的招式，以最本质的原理将其击溃。 她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响彻在每一个即将消散的“自己”耳边。 “而我，活的是命！” 一个又一个傀儡在她面前崩解，化作纯粹的能量碎片。 她们不再是敌人，更像是跨越万古岁月，前来交付遗愿的故人。 终于，凤栖梧踏上了第九阶。 阶梯之上，一个截然不同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简陋的木剑。 她的面容，赫然是幼年时期的凤栖梧。 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带着一丝天真的好奇，歪着头，清脆地问道：“如果你从未被推下那口井，没有被人背叛，没有经历那些痛苦，你……还会回来吗” 这一问，仿佛抽空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 凤栖梧的脚步，第一次停了下来。 她沉默了片刻，那双燃烧着金焰的凤眸，似乎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那个在枯井底，与毒藤和绝望为伴的小女孩。 忽然，她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与杀伐，反而带着一丝释然与通透。 “不会。” 她坦然回答。 “正因为跌下去过，我才懂得——”她的目光越过女孩，望向阶梯尽头那扇紧闭的黑色巨门，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爬上来的人，才有资格决定谁该坠落。” 话音刚落，她一剑挥出。 没有杀意，没有剑光，只有一道温柔的风。 那女孩的虚影在风中含笑点头，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了凤栖梧的体内。 至此，十二“亡始祖”，尽数归位。 凤栖梧站在了最终的阶梯之上，前方，只剩下一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黑门。 门上，隐约浮现出一块古老石碑的虚影，正是那传说中的“逆命碑”。 她抬起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扉。 就在这时—— 嗡！！！ 她神魂深处的归墟戒，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悸动，自戒指第五层那片始终被迷雾笼罩的区域传来。 凤栖梧动作一顿，猛地回头，望向自己身后的虚空。 只见那片迷雾之中，一座孤零零的黑色棺椁，在无人催动的情况下，缓缓开启。 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从中弥漫而出。 她瞳孔骤然一缩。 在她的注视下，一道身影竟从那本该空无一物的棺椁中，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人一袭玄衣，身形虚浮如雾，面容苍白如纸，却带着一抹三分自嘲、七分温柔的笑意，一如万年前初见。 他的声音，跨越了时间和死亡，清晰地在她识海中响起： “我说过……三千年的守，不止为那一万年。” 凤栖梧怔在原地，几乎是下意识地低语：“你不是……” 他轻声打断了她，目光穿透虚无，仿佛在回答她未尽的话语： “我只是，把魂钉种进了时间里。” 与此同时，黑门之外，归墟之城最深邃、最黑暗的核心地带，传来一声仿佛等待了亿万年的悠远叹息。 “终于……等到了一个，不怕死的始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