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往生道上，谁在数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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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桥无栏，悬于无尽虚空，两侧是奔腾咆哮的记忆洪流。 无数光影碎片在其中翻滚、碰撞，发出或悲或喜的无声嘶吼。 这便是往生道，一条只为亡魂铺设的归途。 凤栖梧踏上此桥，脚下坚硬的石板传来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四周死寂，连她自己的心跳都仿佛被这片虚无吞噬。 一步踏出，两侧的忆海骤然沸腾！ 一幕景象自洪流中挣脱，清晰地投射在她面前。 阴暗潮湿的枯井之底，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小女孩蜷缩在角落，眼中满是恐惧与不解。 井口，一个凤冠霞帔的女人身影模糊，只听见那带着讥讽的冷笑如淬毒的冰锥刺下：“废物血脉，也配称始祖后裔安心去吧，你的存在，只会玷污凤族的荣耀。” 巨石落下，彻底封死了井口，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 那是原身的记忆，是她被家族至亲背叛、第一次“死亡”的瞬间。 凤栖梧面无表情，继续前行。 第二步。 画面再转。 已是少女模样的她，被族中叔父以“家族大义”为名，绑在祭坛之上。 锋利的匕首划破她的动脉，温热的精血被引入一个诡异的阵法，只为给那位天赋卓绝的堂姐重塑灵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随着血液一同流逝，而周围的亲族，眼中只有狂热与期待。 她脚步未停，眸光不起半点波澜。 第三步。 终焉之战。 神界崩塌，血染苍穹。 她立于万魔之间，身后是她誓死守护的宇宙。 然而，一柄淬炼了灭魂之毒的利刃，从背后贯穿了她的神核。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的，是曾与她并肩作战、许下永恒誓言的道侣，以及那位她视若亲妹的挚友。 他们的脸上，没有愧疚，只有如释重负的冷漠。 神魂被撕裂的剧痛，仿佛跨越万古岁月，再度袭来。 凤栖梧的脚步终于顿了一瞬，但眼中跳动的金色神火非但没有黯淡，反而愈发炽烈。 “这些，都是真的。”她声音平静，却带着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但它们，再也伤不了我。” “不对。”夜玄寂的声音忽然在她身侧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他行走之间，银色长袍下的身躯已有些许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这片排斥生者的虚空中。 “这些记忆，太过完整了。”他指着那即将消散的终战画面，“你当时背对他们，不可能看到他们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这也不是你的记忆，这是……一段被精心编排过的戏剧。” 他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攥住了凤栖梧的心神，强行将她的意识拖向那神魂崩裂的瞬间！ “有人在重演你的过去……为了让你迷失在真正的死亡里！” 归墟裂谷之外，星枢台之上。 盘膝而坐、双手紧贴地面的南宫玥猛地发出一声尖叫，七窍渗出细密的血丝：“主上的心跳变了！她的生命频率……在与一段古老的死亡记录同步！归墟在……吞噬她！” “什么！”宋惊鸿脸色大变，他手中的星盘疯狂旋转，指针胡乱摆动，显然已无法再捕捉到凤栖梧的气息。 他当机立断，冲着断崖方向怒吼：“战歌！启动‘醒神鼓’！用凤族英灵的战意共鸣，把主上从记忆里拉回来！” 断崖之上，战歌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洒在身前的古老祭坛上。 “以我残躯，祭我英魂！凤族不朽，战意长存！醒来——！” 一声仿佛来自荒古战场的鼓鸣，化作无形的音浪，撕裂虚空，悍然贯入幽深的归墟之门，直冲往生道！ 鼓声如雷，在凤栖梧的灵魂深处炸响。 那股试图将她拖入永恒沉沦的力量被瞬间震散。凤栖梧猛然惊醒， “想用我的回忆来困住我”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可你忘了，我正是看着自己一次次死去，才活到了今天。” 她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主动停下脚步，转身走入了那片“被推下井”的记忆场景之中。 井底，那个绝望哭泣的小女孩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身影。 凤栖梧在她面前缓缓蹲下，无视周围正在崩塌的黑暗，对那个蜷缩在井底的自己伸出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怕，我会回来接你。” 一言既出，万法相随。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段被具象化的记忆轰然崩塌，化作一道纯粹的金色符印，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主动飞入了她指间的归劫戒之中。 她不是在经历过去，她是在……回收过去！ 夜玄寂看着这一幕，往生道对“非纯粹亡魂”的排斥力越来越强，他每多停留一息，都在被这片空间不断剥离。 “若继续前行，我恐怕会彻底消散。”他低声道，声音已有些虚弱。 凤栖梧回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忽然抬手。 指尖划过掌心，一道金色的裂口出现，蕴含着始祖本源的精血缓缓渗出。 她屈指一弹，那滴金血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比地印在了夜玄寂的眉心。 “我以始祖精血，为你重铸‘伪命格’。”她声音霸道而不容置喙，“从此刻起，你是我的‘共死者’。生死同契，祸福同当。我若不死，归墟便无权驱逐你！” 金血融入，夜玄寂几乎透明的魂体瞬间凝实，那股来自往生道的排斥力竟被硬生生隔绝在外。 他气息稳固，眼中却闪过一丝震惊与难以言喻的隐痛：“你本可以用它来修复一丝神魂……” “我的神魂，我自己会拿回来。”凤栖梧打断他，转身继续前行，步伐坚定如初，“但我的男人，不准死在我前面。” 前方，石桥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三扇巨大的青铜门。 门上分别浮现出不同的字迹——【叔父】、【挚友】、【道侣】。 一行血色大字横亘于三门之上：“选其一，赎其罪，方可通行。” 这是归墟设下的又一道考验，逼她从三个背叛者中选择一个进行“宽恕”。 凤栖梧看着那三扇门，笑了，笑意却冰冷彻骨。 “我从不赎任何人的罪。” 她抬手，劫烬剑应召而出，剑身燃烧着黑色的毁灭之炎。 “我要的是清算，不是宽恕！” 剑锋直指地面，而非那三扇门。 “我脚下的路，我自己开！” 轰——！ 一道通天彻地的剑气冲天而起，没有斩向任何一扇门，而是将三扇门连同它们所在的整片空间，连根拔起，一同斩碎！ 剑气纵横，三门尽碎。 门后，却并非通往未来的道路，只有一面巨大而古老的镜子。 镜面之中，竟映照出十二具形态各异、身穿古老祭司袍的“凤栖梧”，她们的面容皆被阴影笼罩，齐声发出沙哑而重叠的低语： “你……逃不脱因果。” 镜面突然炸裂！ 一道比周围虚空还要深沉的灰影从中猛扑而出，快得超脱了时间的束缚！ 那灰影在半空中凝聚成形，竟是另一个“凤栖梧”！ 她面容模糊，身穿一件代表归墟权柄的祭司长袍，手中捧着一本破旧的《古凰录》残卷。 她悬浮在凤栖梧面前，沙哑的嗓音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我是你不愿记起，选择自我封印的那一世。你以为你的归来是复仇不，你错了。” “你回来，是为了接替我的职责，成为归墟……新的主宰。” 凤栖梧盯着这个与自己气息同源，却又充满死寂的“自己”，忽然笑了。 那笑容，灿烂而森然。 “那你一定不知道——” 她身形一闪，鬼魅般出现在那灰影面前，五指如爪，瞬间扼住了对方的喉咙。 “我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替我做决定。” 话音未落，她另一只手抬起，指间的归墟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光，被她狠狠地按向那灰影祭司的额头。 “现在，轮到我来写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