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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圣坛，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汇成一片绝望而狂热的海洋。 百万信徒，神情肃穆，高举着手中那块漆黑如墨的木牌，仿佛托举着自己唯一的救赎。 血色朱砂镌刻的“忘恩”二字，在祭坛冲天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妖异的红芒，像是一双双嗜血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荒诞的一幕。 高台之上，清源派主持大典的长老身着祭祀法袍，面容枯槁，眼神却亮得骇人。 他张开双臂，声音通过法力传遍圣坛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狂热：“万古罪神，其恩为毒，其善为饵！今日，我等在此行焚忆之法，以百万信徒之虔诚魂火，焚尽虚妄，涤荡尘埃，重立一个清净无垢之世！” “焚尽虚妄！重立清净！” 百万人的嘶吼汇成一道撼天动地的声浪，他们高举木牌，神情癫狂地将其投入身前燃起的熊熊圣火之中！ 轰——！ 火焰瞬间被染成了诡异的墨色，冲天而起，仿佛要将天穹都烧出一个窟窿。 一股无形的、阴冷的精神力量以圣坛为中心，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准备抹除这片大陆上所有关于凤栖梧善行的记忆烙印！ 就在此刻，归墟戒内，一直闭目养神的地脉师阿骨打猛然睁眼，双手在地脉沙盘上疾速结印！ “老祖宗，时机已到！” 他低喝一声，将早已备好的七十二撮香灰猛地洒向沙盘。 那是从七十二个最先点燃白烛、唤醒记忆的村镇香炉中收集而来的，饱含着最纯粹的悔悟与感恩之情。 “以信为引，以恩为索，记忆回流，逆转乾坤！启！” 沙盘之上，那张覆盖整个修真界的“信之网”轰然大亮！ 无数微弱的金色光丝被瞬间激活，它们不再与黑线对冲，而是在阿骨打的操控下，汇成一股磅礴的金色洪流，沿着那股阴冷精神力扩散的轨迹，悍然逆流而上！ 记忆回流阵——发动！ 中央圣坛之上，异变陡生！ 那冲天的墨色火焰猛地一滞，随即，无数璀璨如星辰的金色光点自火焰深处喷薄而出，如一场盛大至极的流星雨，铺天盖地地洒落！ 那不是光，那是被强行召回的，属于始祖凤栖梧的真实记忆！ 一名最前排的狂信徒，正狰狞地笑着，期待着脑海中最后一丝关于“恩情”的杂念被净化。 下一秒，一幅画面如惊雷般狠狠砸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个瘟疫横行的村庄，他年幼的祖先奄奄一息，高烧不退。 一道白衣身影从天而降，正是凤栖梧。 她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划破手腕，殷红的神血滴入药碗，救活了那个命悬一线的病童。 “不……这不可能！”信徒抱头嘶吼，眼中满是痛苦的挣扎。 紧接着，第二幅、第三幅画面接踵而至！ 冰天雪地的长夜，一群流浪者即将冻毙于荒野，是凤栖梧撑起一道温暖的结界，庇护他们直至天明。 宗门大比，一名天赋平平的小辈被强者欺压，前路断绝，是凤栖梧随手丢给他一枚自己都看不上眼的渡劫丹，助他逆天改命。 一指截断黑水泛滥，一语点化蒙昧妖灵，以神火焚尽天外邪魔…… 一幕幕，一桩桩，全是恩，全是善！ 这些被尘封、被扭曲、被强行遗忘的真实历史，此刻如决堤的星河，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疯狂地灌入百万信徒的脑海！ “啊——！” 一名老者当场崩溃，他看着自己被火焰灼烧的双手，嚎啕大哭：“我想起来了！我家祖训！是始祖救了我们全族！我……我却在这里诅咒她！” “我们记起来了！她从未抛弃过我们！是我们……是我们忘了恩情啊！” “我呸！什么狗屁清源派！什么焚忆大典！你们这群骗子！” 数百人，数千人，数万人……他们疯了一样从火堆中抢出那块还未烧尽的木牌，狠狠撕碎，跪在地上，朝着虚空，朝着自己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重重叩首，悔恨的泪水与哭嚎声汇成了更为汹涌的浪潮，瞬间将主持长老那苍白无力的嘶吼彻底淹没。 信仰，在这一刻崩塌。 真相，在这一刻重生！ “动手！” 就在全场大乱之际，一声冰冷的低喝响起。 宋惊鸿率领早已潜伏多时的凤家精锐，如一柄出鞘的利剑，自人群中暴起，以雷霆之势直扑高台！ 清源派的护卫尚在震惊之中，便被瞬间制服。 宋惊鸿一脚踹开那名呆若木鸡的主持长老，目光如电，迅速锁定了祭坛中央的一本被重重禁制包裹的黑色典籍。 他一剑破开禁制，翻开典籍，只见扉页上用鲜血写着五个大字——《新神培育录》！ 他快速翻阅，当看到其中一段记载时，一股滔天的杀意再也无法抑制！ “……待凤栖梧弑亲叛族之污名固化百年，万民怨念达至顶峰，便可择其血脉最纯之后裔，以秘法灌注其名号，塑一‘仁慈宽厚’之始祖偶像，从容接管万民信仰，成就新神之位……” “好一个移花接木！好一个鸠占鹊巢！”宋惊鸿怒极反笑，他高举那本典籍，声音灌注灵力，清晰地传遍废墟般的圣坛，“你们看清楚！他们不仅要毁了老祖宗的声名，还要用老祖宗的名字，去喂养另一个冒牌货！” 人群彻底炸了！ 愤怒的信徒们掉转矛头，如潮水般涌向那些清源派的修士！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雪山之巅，柳青璃秀眉紧蹙。 她最终还是没等到夜玄寂归来，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她循着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冥痕迹，一路追踪至此，却只看到一座废弃的观星台和地上早已消散的阵法余晖。 但身为顶尖医修，她对能量的感知何其敏锐！ 她很快发现，这片区域的灵脉走向，有三处节点被人以极其高明的手法悄然修改过！ 而这三处节点，恰恰对应着阿骨打“记忆回流阵”中最为偏远、也最为薄弱的三个方位。 这意味着，大阵并非完美，它会刻意“遗漏”掉某些被藏匿于特定角落的记忆！ 一个令她遍体生寒的念头浮上心头。 她猛地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冷声质问：“夜玄寂，是你做的你故意在阵法上留下漏洞！你怕我们发现什么” 一道黑影缓缓在风雪中凝聚，正是去而复返的夜玄寂。 他背对着她，声音比这万年冰雪还要冷：“有些真相……现在还不是她该知道的时候。” 就在中央圣坛的混乱与杀戮达到顶峰之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踏空而来。 白衣猎猎，墨发飞扬。 凤栖梧来了。 她的出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让整个嘈杂的战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无论是悔恨的信徒，还是愤怒的凤家护卫，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仰望着那道如同万古神只般的身影。 凤栖梧的眼神平静无波，扫过下方跪倒一片、痛哭流涕的众人，扫过那些被愤怒信徒撕成碎片的清源派修士。 她并未降下神罚，也未开口安抚。 她只是缓缓抬手，自归墟戒中，取出了一片漆黑如夜的凤羽。 那是她本体神魂最深处的一片翎羽，在她陨落前就已脱落，上面承载着最为古老、最为核心的历史片段。 她屈指一弹，那片凤羽飘然落下，投入下方那仍在燃烧、却已失了凶性的祭坛火焰之中。 没有爆鸣，没有炫光。 黑色凤羽触及火焰的瞬间，便化作了漫天飞扬的金色光屑，比方才的记忆洪流更加璀璨，更加厚重。 每一粒光屑，都如同一颗种子，轻轻落入每个人的眉心。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善行记忆。 画面中，是她于混沌中开辟天地，定下万法规则的孤寂；是她为抵御域外天魔，耗费九成神力筑起诸界壁垒的疲惫；是她面对神界众神对她力量的恐惧与猜忌时，那落寞的转身。 一幕幕宏大而苍凉的史诗，在所有人心中展开。 直到此刻，世人才真正明白，“始祖”二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凤栖梧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我不是来争清白的。” “我是来告诉你们——”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丝亘古的悲悯与威严。 “别再让好人，死两次。”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继而是更为山崩海啸般的哭声。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名身穿长老服饰、曾深度参与伪造历史的老修士，突然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他浑身颤抖，脸上混杂着恐惧与最后的决然，跪爬至凤栖梧的脚下。 “始祖饶命！始祖饶命啊！”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半块破碎的玉珏，高高举起，“当年……当年那份弑神盟约，我也签了名……但我怕被灭口，偷偷留了副本……就藏在……藏在……” 话未说完，一道极细的血痕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脖颈之上。 老修士的眼睛瞪得滚圆，生机瞬间断绝，重重栽倒在地。 死士！ 凤栖梧眼神骤冷，屈指一吸，那半块沾血的残玉已落入她手中。 她看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 玉上用神魂烙印，刻着一个名字——正是那位给她下了“离心散”、后来又在泣血崖下留下“谢罪”玉简的神界首席大弟子的道侣！ 而千里之外，风雪之巅。 夜玄寂遥遥望着中央圣坛的方向，仿佛看到了她拾起残玉的那一幕。 他缓缓摊开手，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枚刻有相同名字的黑色符牌。 咔嚓。 符牌在他的掌心悄然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他望着她孤高绝世的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呢喃： “对不起……” “这一次，我不能让你看清全部。” 归墟戒内，凤栖梧将染血的残玉递给阿骨打。 后者神色凝重地接过，小心翼翼地走向那尊沉寂已久、鼎身布满古老纹路的青铜巨鼎。 那是归墟戒中专门用来追本溯源的无上神器——溯因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