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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漆黑的夜，被一道道撕裂天幕的闪电短暂照亮，旋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狂风呼啸，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击着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的老旧货车车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几乎要盖过发动机沉闷的嘶吼。 叶凡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眯着眼，竭力想看清前方被雨幕和雾气笼罩的道路。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却刚擦出一片模糊的清晰，立刻又被更多的雨水覆盖。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混合着廉价烟味和汗水的气息。 这鬼天气！他心里咒骂了一句，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松懈。这一车货必须在明早前送到邻市的批发市场，耽误了时间，那抠门的老板非得扣光他本就微薄的运费不可。想到下个月的房租和还在老家省吃俭用的父母，他只能咬咬牙，在这危险的天气里继续前行。 就在货车驶过一个急弯时，异变陡生！ 前方不远处，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扭曲的巨响猛地穿透雨幕，接连响起。车祸！连环车祸！ 叶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踩下刹车，但湿滑的路面让轮胎失去了所有抓地力，货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去。 失控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头撞上前方已经扭曲变形的车辆，然后是侧面传来的巨大撞击力……玻璃破碎的尖啸声震耳欲聋。他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抛起，又被安全带死死勒回座位，胸腔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 安全气囊砰然弹出，重重砸在他的脸上，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味道。 剧痛之后，是迅速的麻木和冰冷。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耳边只剩下雨水冲刷残骸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越来越微弱的哭喊和呼救。 要死了吗 真不甘心啊……还没让爹娘过上好日子……还没…… 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了无数细碎、奇异、无法理解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耳边低语，又像是玻璃碎裂的晶莹声响，层层叠叠，萦绕不绝，最终归于死寂。 …… 冷。 刺骨的寒冷。 像是赤身裸体被扔进了冰窖，每一寸肌肤都暴露在凛冽的空气中，寒气顺着毛孔钻入骨髓，带来一阵阵抑制不住的颤抖。 然后是虚弱。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了全身，仿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喉咙干涩得冒火，胃里空瘪得阵阵抽痛。 我不是应该在车祸现场吗这么冷……是救援还没到下雨降温了 叶凡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灌了铅。意识逐渐回笼，但伴随而来的却不是身体的掌控感，而是一种强烈的、诡异的“不适感”。 他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扭曲的驾驶室、破碎的玻璃，或是救援人员的身影，而是一片陌生的、巨大的、略显陈旧的穹顶。穹顶上绘制着一些模糊不清的、暗淡的壁画，看上去年代久远。 这是哪里 医院不像。体育馆更不像。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正蜷缩着躺在一张硬邦邦的长椅上。低头一看，他愣住了。 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打了好几个补丁、并且明显过于宽大的破旧棉衣，袖口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而更让他惊骇的是，从这宽大衣袖里伸出的，是一双细小、瘦弱、肤色苍白的手——这绝不是他一个成年男人的手！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触手所及，是冰凉而瘦削的脸颊，骨骼细小，鼻梁也不算高。他再看向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宽大衣服里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孩童大小的身躯！ 怎么回事！！ 巨大的惊骇让他几乎要尖叫出声，但喉咙里只发出几声嘶哑干涩的“嗬嗬”声。极度的寒冷和虚弱让他连维持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感到困难。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他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晰了一点。 他环顾四周。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老旧的礼堂或车站候车大厅。稀疏落落地坐着或躺着一些人，大多也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彼此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眼神麻木或带着警惕。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像是灰尘、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让他感觉非常陌生却又莫名有些熟悉的能量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女声通过某种扩音设备响彻整个大厅： “重复通知：第73批适龄者觉醒仪式将于一小时后正式开始。所有已完成登记的适龄者，请按指引在指定区域等候，不得喧哗，不得随意走动。重复通知……” 觉醒仪式适龄者 这些词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叶凡混乱的思绪上。 与此同时，一股庞杂、混乱、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涌入他的脑海，剧烈的冲击几乎让他再次昏厥过去。 记忆的主角是一个同样名叫“叶凡”的八岁男孩。 他是个孤儿，自打有记忆起就在一个混乱肮脏的底层聚居区挣扎求存，靠着捡垃圾和偶尔的好心人施舍勉强活命。几天前，一队穿着统一制服的人来到聚居区，带走了所有年龄合适的孩子，说是要进行什么“觉醒仪式”。原主又冷又饿，怀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被带到了这个被称为“觉醒中心”的地方。 漫长的等待和周围压抑的气氛让本就胆怯虚弱的孩子陷入了极度紧张状态，最终，在极度的饥饿和惊惧中，这具小小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涣散，昏死了过去。 而就在他意识消散的刹那，来自另一个世界、在车祸中濒死的灵魂，占据了这具刚刚失去主人的躯壳。 记忆的融合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叶凡（现在的）抱着头，在冰冷的长椅上蜷缩得更紧，细小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冷汗浸透了他破烂的内衫，带来更深的寒意。 过了许久，那阵撕裂般的痛楚才缓缓退去。 他瘫在长椅上，望着高高的、陌生的穹顶，眼神空洞，充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 车祸……死了吗 然后……穿越了重生到了一个同样叫叶凡的八岁孤儿身上 这个世界……似乎完全不同了。觉醒仪式那是什么空气中那种奇异的能量感又是什么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恐慌、无助以及对未知的恐惧。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被硬塞进一个八岁孩童虚弱不堪的身体里，扔在一个完全陌生、看似绝非善地的环境之中。这种强烈的落差和不安，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想放声大喊，想疯狂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住了这股冲动。他看着周围那些眼神麻木的大人和偶尔走过的、穿着某种制服、表情冷漠的工作人员，深知在这里，任何出格的举动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虚弱而死去的。自己刚刚侥幸“活”过来，决不能重蹈覆辙。 活下去。 必须先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一点微弱火苗，迅速变得坚定起来。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送货谋生，还是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作为一个孤儿挣扎，求生的本能都是共通的。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适应这具身体的虚弱和寒冷，开始仔细地、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试图收集更多信息。 大厅非常空旷，远处有几个通道口，都有穿着灰色制服、手持类似警棍武器的人守着。他们表情冷漠，对大厅里这些蜷缩着的、大多像是贫民的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关注。 等待在这里的人们，大多沉默不语，偶尔有低声啜泣的孩子，也会被身边可能是亲人的人 迅速制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个冰冷的广播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一次，提醒着“觉醒仪式”的临近。 从原主那些破碎的记忆里，叶凡大致了解到，这个“觉醒仪式”似乎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关系到一个人未来的命运。但具体细节，原主太小太懵懂，根本不清楚，只知道似乎有“成功”和“失败”两种结果，而失败……似乎意味着某种不好的结局记忆碎片里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时间一点点流逝，身体的寒冷和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叶凡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减少热量流失，同时暗暗祈祷这该死的仪式快点开始，无论好坏，总比在这里被活活冻死饿死强。 就在他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从一侧通道传来。 一名穿着深色制服、神色冷峻的高大男子在一队灰衣守卫的簇拥下走到大厅前方。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全场，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或移开视线。 “第73批，所有适龄者，起身集合！”男子的声音洪亮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按顺序排队，跟随引导员进入内场！动作快！”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骚动。大人们推搡着身边的孩子，孩子们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恐惧，有些甚至吓得哭出声，又被立刻捂住嘴巴。 叶凡心中一紧。 要开始了！ 他挣扎着从冰冷的长椅上爬下来。双脚落地时，一阵虚软差点让他栽倒在地。他赶紧扶住长椅边缘，稳住小小的身体，然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融入那群同样惶恐不安的孩子队伍中。 他的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疯狂跳动，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一丝深藏的不甘和渴望。 既然老天爷让他以这种方式重活一次，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抓住这个机会。 活下去！ 队伍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走向那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通道口像是一张巨兽的嘴，等待着吞噬这些命运未卜的孩子。 叶凡握紧了小小的、冰冷的拳头，跟着人流，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被称为“觉醒仪式”的命运转折点。 他的新人生，或者说，他和这个名为“叶凡”的孤儿共同的新生，就在这片陌生与寒冷中，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拉开了沉重的大幕。前路是凶是吉，是绝望还是希望，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等待着他去揭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