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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客，何况是太佑谦这位“贵客”。 接下来的两天，白小北认命地充当起了导游兼司机。开着那辆招摇的g68，带着太佑谦转了转大理古城熙攘的街道，在人头攒动中艰难穿行，又去洱海边兜了风，看碧波万顷，水天一色。 太佑谦以前来大理拍戏取景时早把这些景点逛了个遍，新鲜劲儿一过，老实了不到二十四小时，骨子里不安分的因子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反客为主，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附近山里藏着一个设施相当不错的实弹射击靶场，立刻来了精神，非缠着白小北带他去“玩玩枪，找找硬汉感觉”。 白小北拗不过他，看着他写满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发动了车子。 靶场掩映在一片苍翠的山坳里，设施完善专业，管理也很严格。如果不是太佑谦带路，白小北觉得自己在这苍山脚下再住上三五年，也未必能发现这个距离自己家不到十公里的靶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和机油味，震耳的枪声此起彼伏。两人在教练的指导下，各自端着一把新手用的仿真手枪。太佑谦显然更有天赋，也更有兴趣，姿势摆得有模有样，虽然准头时好时坏，但玩得不亦乐乎，砰砰砰打得颇为起劲。白小北则显得有些笨拙和心不在焉。 半小时后，太佑谦额角渗出细汗，他放下枪，摘下隔音耳罩，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狐狸眼一转，又凑到白小北耳边，带着蛊惑的语调低语：“北北，打枪多没意思，咱们去市里玩吧！晚上有个圈内朋友的私人派对，帅哥云集！你喜欢哪一款保温杯里泡枸杞的肌肉大猛男还是穿着白衬衫、眼神湿漉漉的纯情小奶狗或者……是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温柔精英男” 他促狭地眨眨眼，手指暧昧地划过白小北的下巴，“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小处男，哥哥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继续独守空房，暴殄天物啊！” 白小北早已习惯了他这随时随地、毫无顾忌开黄腔的做派，脸皮都练厚了几分。他精准地戳穿道：“你上次视频里给我看的那个英国男友呢金发碧眼、长得跟希腊雕塑似的那个。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要带回来给我掌掌眼吗” 太佑谦当时炫耀的语气，简直要把对方夸上天。 太佑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变脸一样，明媚的桃花眼瞬间蒙上一层阴翳和嫌恶。 “分了！”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恶心，“妈的！表面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搞多人运动！恶心透顶！老娘差点被他害死！还得自掏腰包去做全套检查！” 他一想起那渣男，眼底的怒火就蹭蹭往上冒，气得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对着白小北大倒苦水，从如何识破奸情到如何手撕渣男。 白小北安静地听着。 若是几年前，他还会因为好友的遭遇而义愤填膺，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慰。但现在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继续打他没打完的靶子，毕竟交了钱了。 经验告诉他，太佑谦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往往在他搜肠刮肚组织安慰词句的时候，对方已经无缝衔接，投入到下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中去了，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果然，太佑谦噼里啪啦发泄了一通，胸中那口恶气似乎顺畅了不少。 “算了算了，提那个垃圾影响心情！我去外面透透气，这硝烟味闻得我头晕。” 说完，他重新戴上口罩，抓起桌上的矿泉水，转身就朝靶场外绿树成荫的休息区走去。 “去吧，我马上就结束了。” 白小北重新戴上耳罩，端起那把不算沉重的仿真手枪。枪身冰凉，后坐力在仿真枪里也算小的。他屏息，瞄准，扣动扳机。“啪！” bb弹射出，远处的靶子纹丝不动。他调整姿势，再瞄准，再扣动扳机…… 没几分钟后，白小北放下枪，无奈地摘掉耳罩。四个弹夹，几十发子弹，愣是一枪都没上靶！甚至连靶子的边都没擦到，全部脱靶！仿佛他天生自带一种让子弹绕道的“结界”。 他倒也没觉得多沮丧，反正自己又不想当特种兵，国家安危也不指望他这点枪法拯救，纯属娱乐而已。 他收拾好东西朝休息区走去。远远地，就看到太佑谦坐在遮阳伞下的藤椅上，即使戴着口罩，仅凭那优越的侧脸线条和慵懒的姿态，也依旧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他身边正围着三四个陌生的年轻男女，有说有笑。太佑谦漂亮的桃花眼弯着，眼波流转间流光溢彩，显然又开启了社交牛逼症模式，游刃有余地掌控着谈话的节奏。 白小北脚步一顿，下意识地不想过去打扰。 他默默地走到不远处另一张空着的沙滩椅上坐下，从裤兜里摸出那本随身携带的口袋漫画，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周围的喧嚣都成了背景音。 太佑谦的交友能力堪称恐怖，不到半小时，当那一小群人嘻嘻哈哈地朝着白小北这边走过来时，白小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手里那本小小的漫画书“唰”地一下举了起来，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自己的脸。 “北北！” 太佑谦他几步走到白小北面前，一把将他挡脸的书按下去，兴致勃勃地宣布：“我们聊得可开心了！他们说晚上这里能露营，有篝火晚会！怎么样一起玩吧！人多热闹！” 白小北心里一万个不情愿。露营篝火和陌生人这简直是他社恐地狱的豪华套餐！ 但看着太佑谦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认命地点了点头、、。 “哇！帅哥的朋友果然也是帅哥耶！” 一个穿着热裤、妆容精致的女生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小北，毫不掩饰地赞叹。 白小北被几道陌生的目光同时聚焦，瞬间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紧张得手指不自觉地抠紧了漫画书的边角，脸颊微微发烫，声音都有些发紧：“你……你们好。” 太佑谦得意地扬起下巴，像只开屏的孔雀，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傲娇：“自然！我可不跟丑的做朋友！” 李青青的目光在太佑谦被口罩遮住的脸上流连，带着点遗憾和好奇：“那你一定超级帅喽可惜看不到你的脸……” ，她半开玩笑半是试探地问：“真的不能让我看看吗就一眼！” 太佑谦隔着口罩，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却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敷衍：“没办法呀，重感冒，嗓子疼得厉害，怕传染你们。下次，下次有机会一定。” 相较于太佑谦那种极具侵略性的惊艳，白小北的长相属于清秀耐看型。 第一眼望去，只觉得五官干净白皙，是个气质温和的小帅哥。但细看之下，那双眼睛尤为特别，瞳仁又黑又亮，像两泓深不见底的清泉，仿佛能一眼看到人心底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澄澈和沉静，颇有邻家哥哥般的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放松和舒服。 夜幕低垂，繁星初现。 靶场边缘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营地篝火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噼啪作响，驱散了山间的凉意，也映亮了围坐在一起的一张张脸庞。 陌生人之间因为酒精和篝火的催化迅速熟络起来，天南海北地胡侃，从明星八卦聊到国际局势，时不时爆发出几阵夸张的大笑，气氛热烈得仿佛彼此真的成了相识多年的老友。 白小北对这种建立在酒精和短暂交集上的“友情”始终无法理解，更难以融入。他依旧抱着他那本宝贝漫画书，缩在篝火光照边缘的折叠椅上，借着火光安静地阅读。 跳跃的火光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仿佛在他与这喧闹的世界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由纸张和油墨构成的安静结界。 一个叫吴涛的、身材较为高大的男人似乎注意到了角落里的白小北。他拿着罐啤酒，晃晃悠悠地凑了过来，带着一身酒气，大咧咧地问：“哥们儿，看啥呢这么入迷” 白小北被突然靠近的身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书合上，露出封面给他看。 吴涛灌了口啤酒，又问：“讲的啥打打杀杀还是谈情说爱” 白小北见他似乎有点兴趣，便认真地解释起来：“主要是主角团的宇宙探索，探讨地球在银河系中的运动轨迹，以及人类在宏大宇宙尺度下的存在意义，里面涉及了很多硬科幻的设定……” 他刚开了个头，试图用简单的语言描述那宏大的世界观，吴涛的眉头就已经不耐烦地皱了起来 “哦哦……知道了”， 他敷衍地应了两声，没等白小北说完，就兴趣缺缺地转身挤回了篝火旁那个讨论着某个女明星绯闻的小圈子。 白小北心里并无波澜。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时，吴涛像是想起了什么，隔着篝火，声音洪亮地问道：“对了，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们两位大帅哥是做什么的呢看气质就不一般啊！” 太佑谦正小口啜饮着一杯色彩绚丽的鸡尾酒，闻言立刻抢答，语气带着点炫耀和与有荣焉的意味：“市区里最近很火的那个xx网红酒店，知道吧” 他指了指身边安静的白小北，“他的！” 不等众人惊讶，他又继续爆料，手指随意地往苍山方向一指，“离这儿几公里，山脚下那片带牧场、带大别墅的庄园，也是他的！” “……真的假的” 吴涛第一个表示不信，他上下打量着白小北。眼前这个年轻人，沉默寡言，存在感低得几乎要融入夜色，穿着更是简单朴素到极致——一件白衬衫，一条普通的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坐拥一个火爆酒店和一片豪华庄园的老板。气质太不符了！ “我知道！” 李青青立刻接话，眼睛发亮，“最近超级火！好多网红都去打卡拍照呢，装修风格特别高级。” 白小北礼貌地说：“你过奖了。” 太佑谦像在展示自己最得意的收藏品：“别看他现在一副死宅社恐、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样子，我跟你们说，这家伙运气值绝对是max级别的！” 他顿了顿，开始如数家珍：“那个酒店，之前半死不活，年年亏损，眼瞅着就要关门大吉了。他刚接手没多久，就因为他随口一句话改了装修风格，结果呢营业值直接爆涨！起死回生！” “还有啊，他不管是投的游戏装备、限量手办，还是买的股票基金，就没有不赚的！眼光毒得吓人！嘴邪门的是买彩票！有一次我心血来潮买了一整箱刮刮乐，随手给了他一张。你们猜怎么着整箱就他妈他拿的那一张中了一万块！其他全是‘谢谢惠顾’，你敢信！” “哇靠！这么幸运的人真的存在吗” 另一个叫王浩的男人惊叫出声，看白小北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行走的聚宝盆。 “那我们跟着他买股票，岂不是稳赚不赔” 吴涛的眼睛也亮了，带着点跃跃欲试。 太佑谦嗤笑一声，语气带着点认命的无奈：“你以为我没试过啊天真！亏得我差点怀疑人生！邪就邪在这里！北北自己买，偶尔也会跟着亏一点，但只要你不跟风买他选中的那一股，转头去买别的，嘿！他买的那股准能血赚！你说气人不气人这运气，简直跟开了光、认了主似的！” 白小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运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他自己一开始也是不信的。直到两年前，他心心念念赶一个重要的绝版漫画展，结果路上大堵车，赶到时展馆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他当时心都凉了半截，差点当场哭出来。结果下一秒，手机推送本地新闻：展馆因突发电路短路引发小型火灾，紧急疏散，漫展临时改到隔壁场馆延期两小时举行！ 他不仅没错过，还因为这场意外，避开了最拥挤的开场时段…… 从那以后，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可能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幸运”光环。不过，正如太佑谦吐槽的，他的幸运似乎总是伴随着身边人的短暂倒霉，仿佛真的在吸取周围人的欧气一般。 “你……你……你怎么转了起来啊” 太佑谦的声音忽然变得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醉意。他喜欢喝酒，追求微醺的快感，可偏偏是个一杯倒的体质。刚才那杯用吸管慢慢啜饮的像果汁的鸡尾酒，后劲终于上来了。 白皙的脖子瞬间红透，一直蔓延到耳根，眼神迷离，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像坐在旋转木马上。 白小北立刻放下漫画书起身几步走到太佑谦身边，伸手将那个几乎要歪倒在王浩怀里的醉猫拽了出来。 太佑谦浑身软绵绵的，像没了骨头。白小北一手揽住他的肩膀稳住他，另一只手熟练地将他脸上那副摇摇欲坠的口罩往上拉了拉。 太佑谦还算乖巧，被拉出来后，顺势就把脑袋靠在了白小北不算宽厚却异常安稳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 篝火噼啪，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李青青似乎为了打破这短暂的沉默，也或许是女人的八卦天性使然，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对白小北说：“对了白老板，有个事儿！我就住在你酒店对面的小区。今早大概八九点钟吧，我看到你们酒店门口去了好几辆救护车！呜哇呜哇的，警灯闪得可急了！出什么事儿了” 白小北正费力地支撑着太佑谦软绵绵的身体，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中午时分酒店经理确实在电话里向他简短汇报过。 他语气平静地解释，“是有客人违规带了宠物入住，好像是一条没栓绳的大型犬，在酒店公共区域失控，咬伤了几位客人和一名工作人员，已经及时送医处理了。” 他当时就吩咐经理全程陪同伤者就医，全力承担医疗费用，并给予最大的诚意赔偿和安抚。他本来打算晚上抽空过去看看情况，但现在太佑谦醉成这样，加上经理后续也没再打电话来汇报紧急情况，他便觉得问题应该不大，暂时按下了这个念头。 不过……一丝疑虑还是悄然划过心头。 从中午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个小时了，经理一个后续的详细汇报电话都没打过来，这似乎有点不太符合孟经理事无巨细什么都要打电话给他汇报的风格 是处理得太顺利了还是……遇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麻烦 “要我说啊！” 吴涛立刻接过话茬，语气带着几分愤慨和自以为是，“酒店就不该允许带宠物！人住的地方，让那些畜生住进来像什么话！又脏又吵，还容易出事！这不，伤人了吧” 王浩也点头附和：“伤了人不说，白老板你肯定得赔一大笔钱吧我叔叔也是开酒店的，当然不能跟你比啊。有个人在他那儿跳楼了，好家伙！家属闹得那叫一个凶！最后赔了九十多万才勉强平息下去！” 他看向白小北，带着点同情和好奇：“白老板，像这种宠物伤人的事件，你大概得赔多少几十万跑不掉吧” 白小北的心思还缠绕在那丝关于经理没回电话的疑虑上，又被太佑谦沉甸甸地靠着，反应有些迟钝。 他下意识地、也是真心实意地回答道：“钱是小事。客人没事就好。” 他这句朴实无华的回答，显然没有满足众人对“富豪如何处理纠纷”、“赔偿金额多少”这类八卦的期待。篝火旁的气氛微妙地冷了一瞬。但很快，他们的兴趣又转移到了其他更劲爆的八卦话题上，关于某个明星的偷税漏税，关于最新的死人传闻…… 白小北松了口气，终于没人再关注他了。 篝火的余烬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垂死之人的最后叹息。 吴涛灌了一大口啤酒，泡沫顺着嘴角流下，他随手抹掉，带着点市井的粗粝感，压低了声音：“你们听说了吗今天下午在古城里头，也他妈出事了！” 李青青立刻凑近了些，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八卦的光芒：“对对对！我也刷到视频片段了！虽然很快就被删了……但据说场面特别吓人！不是普通的打架，地上全是血！好像……好像还有好几个路过的游客被波及了，伤得不轻！” “我怎么听说是遇到疯子了” ，王浩皱着眉，语气带着不确定的惊悸，“有人说那人根本不像正常人，眼睛红得吓人，嘴里发出怪叫……好像不是用刀，是……是扑上去咬人！跟野兽似的！” 太佑谦原本软绵绵地靠在白小北肩上，呼吸均匀，似乎已经醉入梦乡。可‘咬人’这个词，像一根细针，冷不丁刺破了他酒精构筑的迷障。 他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沉重的脑袋。酒精让他的动作显得迟钝而笨拙，他微微歪着头，漂亮的桃花眼里一片迷茫的雾气，几秒后，他含糊地、带着浓重鼻音开口，声音黏糊糊的：“咬人怎么到处都是伤人的事……” ，他费力地眨眨眼，努力驱散眼前的朦胧，“我朋友……索菲亚……昨天还跟我说非洲……暴乱了……好像……死了好多人……特别惨……” 他说完像是耗尽了力气，脑袋又重重地落回白小北的肩窝，发出满足的咕哝声。 “非洲” 吴涛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那破地方什么时候不乱越乱越好！越乱才越有机会赚钱！军火、药品、粮食……发国难财的门路多着呢！” 他的话题瞬间从血腥的暴力事件，无缝切换到了发家致富的“商机”上。 篝火旁的气氛也随之转变，众人的注意力被“赚钱”这个更具诱惑力的话题吸引，开始热烈地讨论起各种门道、风口和所谓的“内部消息”。 白小北却没有跟上他们的思路。太佑谦那句含糊不清的“非洲暴乱”和“死了好多人”，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了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