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月色、疗伤与无声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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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金丹修士一败一逃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在黑石镇炸开了锅。秦如欢和苏九这两个名字，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混乱之地新的谈资和忌惮的对象。原本一些暗中窥伺、心怀不轨的目光，也悄然收敛了许多。实力，永远是这片土地最硬的通行证。 然而，威名是用代价换来的。 小院几乎半毁，木栅栏化为齑粉，地面坑洼不平，残留着毒雾腐蚀和剑气切割的痕迹。秦如欢身上添了数道伤口，最严重的是肋下被子母阴魂环划开的那道，虽然避开了要害，但阴寒之气侵入经脉，隐隐作痛，灵力也因那超越极限的一击而消耗巨大。 苏九表面看起来无恙，甚至因临阵突破、剑意蜕变而气势更盛，但强行催动尚未完全掌握的“寂灭剑意”重创冯厉，对她的心神和尚未完全稳固的剑心亦是巨大的负担。她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持剑的手指微微蜷缩，似乎在抑制着某种脱力后的颤抖。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残破的院落里，带着几分大战后的狼藉与寂静。 秦如欢忍着经脉的隐痛，走到苏九身边，递过去一瓶品质更好的复灵丹：“先恢复一下，此地不宜久留，冯厉和韩圭虽退，难保不会有其他人趁虚而入。” 苏九没有拒绝，接过丹药，倒出一粒服下，动作依旧干脆，但指尖在触及秦如欢手掌时，那微不可察的停顿，还是泄露了她并非毫无波澜。 “你的伤...”她抬起眼帘，清冷的眸光落在秦如欢肋下那已然被简单处理过、却依旧渗出暗红血色的伤口上。 “无妨，皮肉伤，逼出阴寒之气即可。”秦如欢摇了摇头，试图表现得轻松些，但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实际情况没那么简单。韩圭的子母阴魂环歹毒异常，那阴寒之气如附骨之疽，极难驱除。 苏九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忽然伸出手，白皙的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带着纯净寂灭意味的剑气，点向秦如欢的伤口附近。 秦如欢身体本能地一僵，但看到她眼中那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意图时，又放松了下来。 那丝寂灭剑气并未带来破坏，反而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探入伤口，精准地找到那盘踞的阴寒之气，然后...将其“湮灭”！并非驱散，而是以一种更霸道、更本源的方式，将其彻底抹除！ 过程极快，只有一瞬间的冰凉刺痛，随即那困扰秦如欢的阴寒感便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皮肉伤痛。 秦如欢有些愕然地看着她。这种运用剑意疗伤的方式，闻所未闻，却也...高效得可怕。 苏九收回手指，指尖那丝剑气散去，她微微偏过头，避开秦如欢惊讶的目光，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少了些往日的疏离：“顺手而已。” 秦如欢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心中莫名一动，那股因战斗和伤势带来的疲惫仿佛都轻了几分。他低声道：“...多谢。” 苏九没有回应，只是走到一旁相对完好的石阶上坐下，开始闭目调息，消化丹药，稳固那因突破而略显躁动的剑意和灵力。 秦如欢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运转《引气归元诀》，引导药力修复受损的经脉和伤口。夜色渐渐笼罩下来，荒原的夜晚带着凉意，残破的小院没有门扉，夜风毫无阻碍地吹入。 调息中的苏九，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她之前全神贯注于战斗和突破，并未觉得，此刻静下心来，才感觉到衣衫在之前的战斗中已被冷汗和溅落的毒液浸湿，夜风一吹，寒意刺骨。 一件带着体温的、略显宽大的灰色外袍，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苏九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秦如欢近在咫尺的脸庞。他不知何时结束了初步调息，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意味，仿佛怕惊扰了她。 “夜里风凉。”秦如欢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做完这一切，便迅速退开，重新坐回原地，仿佛刚才那略显亲昵的举动只是幻觉。 苏九怔怔地看着肩上还残留着他体温和淡淡气息的外袍，那是一种混合着尘土、血腥、以及一种她无法形容的、独属于秦如欢的干净味道。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袍子的边缘，那冰冷的指尖仿佛也因此沾染上了一丝暖意。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将袍子裹紧了些，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那微微加速的心跳和再也无法彻底平静的剑心，揭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月光如水，洒在残破的院落，照亮了并肩而坐、各自调息的两人。没有了白日的剑拔弩张，没有了往日的别扭与隔阂，只有一种大战过后、劫后余生的宁静，以及一种在无声中悄然滋生的、微妙的暖流。 后半夜，秦如欢率先恢复了大半。他起身，开始简单清理院中的狼藉，用碎石勉强堵住了破损的院墙缺口。苏九也结束了调息，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沉默了片刻，也起身帮忙。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较大的石块搬过来，递到秦如欢手边。两人之间没有交流，动作却出乎意料地默契。 当最后一块石头堵住缺口，形成一个简陋的屏障时，东方已然露出了鱼肚白。 两人站在院中，看着这勉强恢复了些许模样的“家”，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淡淡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放松。 “天亮了。”秦如欢开口道，“我们得换个地方了。这里太显眼。” 苏九点了点头。经过昨夜一战，这小院确实不能再住。 “我去处理一下后续，顺便找新的落脚点。”秦如欢说道，目光扫过苏九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你...留在这里调息，巩固境界。” 他语气自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意味。 若是以前，苏九定然会冷声拒绝，坚持同行。但此刻，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轻轻点了点头：“好。” 这份难得的顺从，让秦如欢微微一愣，随即心底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他转身欲走，衣袖却被人轻轻拉住。 他回头，只见苏九不知何时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白玉小瓶，塞到他手里。 “清心丹，对你稳固境界有益。”她说完，便迅速松开手，转身走向石屋，只留下一个清丽的背影和一句飘散在晨风中的话语，“...小心。” 秦如欢握着那尚带着她指尖微凉温度的白玉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站在原地，良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极淡极柔和的弧度。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瓶，小心收起，然后深吸一口清晨冰凉的空气，迈步走出了残破的小院。 晨光熹微中，他的步伐坚定而沉稳。 而石屋内，苏九背靠着冰冷的石门，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拉住他衣袖的手指，清冷的脸上，悄然爬上了一抹极淡的红晕。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依旧披在肩上的、属于他的外袍，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迷惘与...悸动。 这片混乱的荒原，见证了一场恶战，也似乎在无声中，催生了一些不同于剑与血的东西。有些种子，一旦落下，便会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