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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船靠岸的石阶上，黄伞还未收起。太监捧着圣旨站在最前，拂尘在风里轻轻晃动。他抬头看了一眼高台，脚步迟疑了一瞬，还是抬腿走了上去。 四周安静。刚才还喧闹的人群此刻都屏住了呼吸。北狄使者刚走，朝廷又来人，谁都明白这不是巧合。 太监站定，展开明黄卷轴，尖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医仙谷弟子苏挽月，医术卓绝，仁心济世，特召入宫，赐封安和医使，即日启程！” 声音落下，没人应答。 他提高音量：“苏挽月接旨——” 苏挽月往前一步，声音很轻，却清楚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不去。” 太监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她重复，“我不去。”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倒吸一口气，有人悄悄后退半步。抗旨不是小事，轻则抄家，重则灭族。 太监脸色涨红：“你可知拒旨是死罪” 苏挽月看着他，眼神平静：“我刚撕了北狄单于的婚帖，你觉得我会怕一道圣旨” 她话音未落，七根银针已滑入指缝。没有动作，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她身上散开。 太监喉咙发紧。他想开口训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就在这时，萧玄走上前，一步挡在苏挽月身前。 他没看太监，只低头看了眼她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唇色比刚才更白。他知道她撑得很辛苦，但他也知道，她不会退。 “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他低声说。 “不行。”她摇头，“我得站着。”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再劝谁。 萧玄转头看向太监，声音沉了下来：“我的人，谁都不能带走。” 太监后退半步：“你……你要违抗君命” 萧玄没回答。他抬起脚，踩在那道明黄圣旨上。 纸张碎裂的声音清脆响起。 圣旨被踩进石缝，边缘卷起，像枯叶一样翻折。风一吹，碎屑飞起几片，落在地上无人去捡。 太监瞪大眼睛，整个人僵住。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被皇帝冷落多年的皇子，竟敢当众踩碎圣旨。 “你疯了！”他终于喊出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萧玄冷冷看他：“我不是造反，是正名。她不是待诏的医女，是我萧玄此生认定的妻子。你要么现在烧了这道旨，要么等我亲自进宫，当面告诉父皇——有些规矩，该改了。” 太监浑身发抖。他环顾四周，发现台下已有玄甲军列阵，张远山站在最前，手按刀柄，目光如铁。而那些江湖门派的人，虽未出声，却都盯着他，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冷漠。 他知道，自己带不来人，也压不住场面。 他低头，双手捧起残破的圣旨，转身就走。 脚步踉跄，连拂尘都差点掉在地上。 官船很快调头离岸，水面划开一道长痕。黄伞缩成一个小点，渐渐消失在远处。 高台上恢复寂静。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仍不敢动。刚才那一幕太过震撼，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萧玄没有回头。他站在原地，一手按在唐刀刀柄上，目光始终盯着岸边。 苏挽月靠在他身后，呼吸有点急。她想撑住，但双腿已经开始发软。 “你可以歇了。”他说。 “还不行。”她咬牙，“他们还会来。” “我知道。”他点头，“所以我不会让他们靠近你。” 他抽出腰间唐刀，抬手一挥。 刀锋划过空气，发出一声清鸣。下一刻，刀身插入高台石缝，稳稳立住。 苏挽月看着他，忽然抬手，从发间取下七根银针。 她弯腰，将银针一根根插入地面，排列成北斗形状。 两人并肩而立，一前一后，背对夕阳。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把出鞘的剑，横在高台中央。 没有人说话。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被动应对的棋子。一个皇子，一个医女，在皇权与外敌的夹击下，选择了正面迎战。 有掌门默默抱拳，悄然退后。有年轻侠客盯着地上的银针，久久不语。更多的人开始低声议论，语气不再是质疑，而是震动。 风越来越大。 岸边那艘挂白灯笼的小船还在浮着，随波轻轻晃动。船头木板上的字原本模糊，现在却被水汽浸得更深。 “今夜子时。” 四个字清晰可见。 萧玄眯眼望着水面，忽然道：“那船……动了一下。” 苏挽月立刻警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字变深了。” 两人对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戒备。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萧玄低声道。 “那就让他们来。”她冷笑，“我倒要看看，是北狄的毒厉害，还是我的针更快。” 萧玄没再说话。他将她护在身后，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风吹起他的衣角，墨玉螭龙佩在胸前轻轻摆动。 台下人群已陆续散去，但仍有几支队伍留在远处观望。昆仑派、点苍剑派、天刀门的人都没走远，似乎在等什么。 一艘小船静静浮在岸边，白灯笼微晃，映在水里的光也跟着摇。 突然，一阵风掠过，灯笼猛地一偏。 船头木板发出轻微响动。 像是有人用指甲，又划了一下。 字迹加深了一笔。 “子”字的最后一竖，变得更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