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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地爬过堂屋门槛时,陈满仓又在唉声叹气。 第三年的清明过了,檐角的蛛网换了三茬,窗台上那盆儿子陈阳小时候栽的仙人掌,枯得只剩半截灰绿色的桩子。灶房里飘来老婆子压抑的抽泣声,混着炒糊的麦粒香——她又把早饭做坏了。 哭!就知道哭!陈满仓猛地一拍桌子,茶碗里的水溅在油布上,洇出个深色的圆斑,养出那么个孽障,现在哭有啥用 话一出口他就悔了。老婆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掐断的布条,只剩下肩膀一抽一抽的颤。 三年前那个冬夜,十六岁的陈阳摔碎了堂屋的青花瓷瓶,那是陈家传了三代的物件。我就是要跟那帮兄弟去南方闯!少年梗着脖子,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你们就知道钱!知道规矩! 陈满仓当时气得浑身发抖,抓起门后的扁担就抡了过去。扁担没落在人身上,却把门框劈掉一块木茬。陈阳瞪着他,眼里全是冰碴子,转身冲进风雪里,从此再没回过这个院子。 起初是骂,是怨,是四处托人打听。后来是等,是盼,是每个月往镇上邮局跑三趟。到如今,只剩下心口那处空洞,风一吹就呜呜响。 去后山的云栖寺问问吧。邻村的王婆拎着一篮新摘的豆角来说,听说那里的慧能禅师,能看透人心头的结。 陈满仓揣着两个干硬的麦饼上了山。石板路被春雨泡得发滑,两旁的竹林绿得发暗,叶尖的水珠砸在他的草帽上,吧嗒,吧嗒,像谁在数着他这三年的煎熬。 寺门是两扇斑驳的木门,推开时一声,惊飞了门楣上的麻雀。慧能禅师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竹匾里摊着的艾草、薄荷、蒲公英,散着清苦的香。老和尚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皱纹里盛着阳光,慢悠悠地翻着药草。 大师,陈满仓的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求您救救我儿子... 他蹲在青石板上,从陈阳五岁时偷邻居家的鸡蛋,讲到十岁时把先生的戒尺扔进茅厕;从十三岁时跟着镇上的混混打架,讲到十六岁那个冬夜摔碎的青花瓷瓶。唾沫星子混着眼泪,把一个顽劣、叛逆、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摔碎在老和尚面前。 他偷东西,撒谎,跟人打架,把我们给的学费拿去赌钱,我说他两句就摔门,眼里从来没有我这个爹...陈满仓的声音越来越高,像在跟谁吵架,您说,我怎么就养出这么个讨债鬼 风穿过竹林,簌簌地响。慧能禅师把最后一把薄荷摊平,直起身,手里还捏着片艾草叶。他看着陈满仓,眼睛像两口深井,映着天上的流云。 施主,老和尚的声音像山涧的水,慢悠悠淌过,你这样诅咒儿子,多久了 陈满仓猛地抬头,嘴巴张得能塞进个拳头:诅咒大师您这话...我盼着他好还来不及,怎么会诅咒他 慧能禅师把艾草叶放进竹匾,方才半个时辰,你说的句句都是他的不是。偷东西,撒谎,打架,败家...这些话像刀子,一句句往他身上扎。不是诅咒,是什么 陈满仓的脸地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那些他每天挂在嘴边的抱怨,此刻突然变了模样,在他眼前化成一把把淬了毒的小刀子,闪着寒光。 你心里装着他的坏,嘴里就吐得出他的恶。老和尚蹲下来,捡起块小石子,在泥地上画了个圈,心是块田,你天天往里头种荆棘,长出来的能是庄稼吗 那天下午,陈满仓是踩着自己的影子下山的。老和尚最后那句话总在他耳边响:想他好,就先在心里栽下好的种子。 晚饭时,老婆子又把粥熬糊了。陈满仓刚想开口骂,话到嘴边突然拐了个弯:这糊味儿...倒有点像陈阳小时候烤的红薯。 老婆子的勺子掉在碗里。她愣愣地看着丈夫,眼里的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粥碗里掉,这次却带着笑。 可不是嘛,她抹了把脸,声音哽咽着,那时候他才七岁,偷着把地窖里的红薯埋在灶膛灰里,烤得焦黑,掰开里头还生着,硬要喂我吃... 陈满仓的鼻子突然酸了。他想起儿子五岁那年,在河边救过只掉进水缸的小猫,抱着湿漉漉的猫跑回家,被自己嫌脏打了屁股,却还死死护着猫不让扔;想起儿子十岁时,把过年的压岁钱偷偷塞给讨饭的老婆婆,被发现时涨红了脸,说她比我们可怜;想起儿子十三岁那年,自己在地里中暑,是他背着自己走了二里地,累得像条小狗,却还嘴硬说爹你太轻了。 这些事,他多久没想起过了 从那天起,陈家的堂屋渐渐有了变化。 早上起来,陈满仓不再对着空荡的西厢房叹气,而是坐在门槛上,跟老婆子说:陈阳小时候写的字,比先生都好,那次县里比赛还拿了头名呢。 傍晚吃饭,老婆子不再盯着儿子的空碗发呆,而是给丈夫夹菜:你还记得不他十三岁就会修锄头了,隔壁老王家的农具,都是他帮忙修的。 他们开始翻箱倒柜,找出儿子穿过的小棉袄,画的歪歪扭扭的画,甚至还有颗他换牙时掉落的小门牙,被老婆子用红布包着,藏在针线盒里。 你看这牙,小小的,那会儿他还哭,说掉了牙就不能啃甘蔗了。老婆子捧着红布包,笑得眼角堆起皱纹。 陈满仓看着那些旧物件,心里那块田,好像真的长出了新绿。那些曾经被荆棘盖着的地方,冒出了嫩芽。他发现,原来儿子的好,像星星,一直都在,只是被他心里的乌云遮住了。 第七天中午,院子里的老槐树正落着花,像下着场白花花的雨。陈家的电话突然响了,那是部老式转盘电话,搁在桌角三年,蒙着层灰。 铃声尖锐地响着,陈满仓和老婆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他手忙脚乱地擦了擦听筒,抖着嗓子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爹...是我。 陈满仓手里的听筒差点掉在地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着团棉花,半天说不出话。倒是老婆子反应快,抢过听筒,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阳阳我的儿啊...你在哪儿 约定见面的饭馆在县城的街角,临着条河。陈满仓和老婆子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手心里全是汗。 陈阳推门进来时,陈满仓差点没认出来。他瘦了,高了,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夹克,头发留得很长,遮住了半张脸。眼神里带着点局促,还有点不易察觉的防备,像只受惊的小兽。 坐下时,他的手一直攥着衣角,好像随时准备逃跑。 老婆子刚想开口问他这三年去哪了,陈满仓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她的手。他清了清嗓子,看着儿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你小时候最爱吃这家的糖醋鱼,我让老板多放了糖。 陈阳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娘昨天还说,陈满仓继续说,语气自然得像他们从未分开过,你十岁那年偷喝我藏的米酒,醉得抱着柱子唱跑调的歌,还记得不 老婆子跟着笑:还有呢,你十三岁替隔壁李家娃背黑锅,被先生打了手心,回来硬是没说一句疼... 他们絮絮叨叨地说着,全是陈阳小时候的好。那些被遗忘的温暖,像阳光一样,一点点照进饭馆的角落。 陈阳的头越埋越低,肩膀微微耸动着。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辩解,准备了应对父母的责骂和质问,可这些都没等来。面前的糖醋鱼冒着热气,甜香钻进鼻子里,像小时候无数个晚饭时刻。 爹,娘...他突然抬起头,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我错了...我不该跑的...我在工地上搬砖,摔断过腿,睡过桥洞...我知道错了... 陈满仓别过脸,用袖子抹了把眼睛。老婆子伸手握住儿子粗糙的手,那手上全是茧子,还有道没长好的疤痕。 回来就好,她哽咽着说,家里的门,一直给你留着。 那天下午,陈家的院子里飘起了久违的笑声。陈阳帮着父亲修理松动的门框,动作笨拙却认真。老婆子在灶房忙碌,锅里炖着儿子最爱吃的红烧肉,香气漫过墙头,引得隔壁的大黄狗汪汪直叫。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从未分开过。 檐角的蛛网被扫干净了,窗台上重新摆了盆新的仙人掌,绿油油的,顶着个小小的花苞。陈满仓看着那花苞,突然想起慧能禅师的话。 原来人心真的是块田。你种下抱怨,收获的是怨恨;你种下挑剔,收获的是疏离;可当你埋下理解和宽容,长出的,竟是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圆满。 就像老和尚最后送他的那包种子,他原本以为是花籽,撒在院子里,却长出了满架的豆角,郁郁葱葱,爬满了整个篱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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