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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刮在脸上,像无数细碎的刀子。 黑洞洞的枪口,在昏暗的天色下,像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晚。 那冰冷的金属质感,似乎能穿透风雪,刺入骨髓。 姜晚停下了脚步。 她距离指挥部大门,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 她怀里那个由废铜烂铁拼凑成的丑陋怪物,还在发出“嗡嗡”的低鸣,迸射的电火花将她身前一小片雪地照得明明灭灭。 “站住!” 警卫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 “你是什么人!” “再往前一步,我们就开枪了!” 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是这片风雪中唯一的,清晰的音节。 姜晚抬起头。 雪花砸在她的睫毛上,迅速融化成冰冷的水珠。 她的嘴唇冻得发紫,可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燃烧着什么的亮光,足以将眼前的风雪都烧出一个窟窿。 她没有理会那对准自己胸口的枪口。 她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大门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嘶吼。 “我有办法找到勘探队!” 她的声音被狂风吹得支离破碎。 “让我进去!” 然而,这破碎的声音里,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狠狠地撞在了两个警卫的耳膜上。 两个年轻的警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愕与动摇。 找到勘探队 在这个所有人都已经绝望,连厂里的领导和部队的同志都束手无策,马上就要宣布撤离的时刻 一个从废品站里冲出来的,成分有问题的女人 这听起来,比她怀里那个冒火花的怪物还要荒诞。 “胡闹!” 一声更加严厉的喝斥从警卫身后传来。 一个穿着干部服,戴着棉帽的中年男人,正快步从指挥部大楼里走出来,他脸上满是厌恶与不耐。 来人是厂保卫科的刘科长。 他一眼就认出了姜晚。 这个姜远山的女儿,厂里挂了号的“黑五类”子女,一个麻烦的代名词。 刘科长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什么找到勘探队,我看你是想搞破坏!” 他的目光落在姜晚怀里那个还在“滋滋”作响的机器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警惕。 “在这个节骨眼上,抱着这么个玩意儿冲撞指挥部,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科长根本不给姜晚任何解释的机会。 他对着两个警卫一挥手,语气冰冷得像是淬了毒。 “还愣着干什么!” “把她给我抓起来!连同她怀里那个破烂,一起带到保卫科审问!” 两个警卫如梦初醒,立刻上前一步,手中的枪口压得更低了。 姜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跟这种人,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 他的脑子里,只有“成分”和“立场”,根本没有“事实”和“逻辑”。 【星火,分析当前情况,最优解是什么】 姜晚在心里飞快地问道。 【警告:宿主心率超过150,肾上腺素急剧飙升。】 【分析结果:目标人物(保卫科长)的认知已被时代背景固化,逻辑说服成功率为0.01%。物理突破成功率为0。】 【最优解建议:越过当前阻碍,直接与最高决策者对话。】 最高决策者! 姜晚的目光,越过刘科长,死死地盯着他身后那栋灯火通明的小楼。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山里的勘探队,每多等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她不能被拦在这里。 眼看着警卫的手就要抓到她的胳膊,姜晚猛地后退一步,再次发出了一声厉喝。 “抓我可以!”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响亮,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但勘探队失联超过十个小时,山里大雪封路,气温骤降,十几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姜晚死死地盯着刘科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刘科长的心口上。 刘科长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那两个正要上前的警卫,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停在了原地。 责任。 十几条人命的责任。 这顶帽子太大了,大到他一个小小的保卫科长,根本戴不起。 他可以不在乎姜晚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那十几条人命可能带来的政治后果。 如果…… 如果她真的有办法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刘科长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 厂里那么多专家,部队派来的技术员,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废品站捡破烂的,能有什么办法 肯定是疯了! 可万一呢 刘科长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吓的。 他抓姜晚,是政治正确。 可如果因为抓了姜晚,导致救援失败,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他承担不起。 …… 与此同时,指挥部二楼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烟雾缭绕。 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不行!绝对不能撤!” 一个穿着军大衣,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他是驻厂的军代表,姓周。 失联的勘探队里,有一半是他的兵。 “现在撤离,就等于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周军代表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 坐在他对面的,是红星厂的厂长,李卫国。 李厂长愁眉紧锁,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才缓缓吐出。 “老周,我比你更不想放弃。可你看看外面这天气!” 他指了指窗外。 “暴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山里的温度恐怕已经降到零下二十度了。搜救队派出去三批,连个方向都找不到,还有两个同志被冻伤了!” “再派人进去,就是白白送死!” 李厂长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可那不是白白送死!那是我们的同志!我们的兵!” 周军代表的情绪有些激动。 “没有定位,没有方向,怎么找你告诉我,怎么找!” 李厂长也提高了音量。 “让战士们顶着风雪,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几百平方公里的大山里乱撞吗!” 会议室里,其他的技术员和领导们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每个人心中蔓延。 就在这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喧哗声,还有女人尖锐的喊叫。 本就心烦意乱的李厂长,瞬间被点燃了怒火。 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 “外面怎么回事!” “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门外的刘科长,听见厂长的怒吼,浑身一个激灵。 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抱着“怪物”的女人,又看了看身后紧闭的大门。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你,跟我进来!” 刘科长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一把抓住姜晚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要是敢在厂长面前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 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警告道。 姜晚没有反抗。 她任由刘科长粗暴地将她押进了指挥部大楼。 沉重、冰冷的铁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楼道里温暖的空气,夹杂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汗味,扑面而来。 当姜晚被押进二楼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瞬间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看到了一个浑身脏污,棉袄上还带着焦糊痕迹的女人。 她怀里抱着一个用各种破烂零件拼凑起来的,还在冒着电火花的怪异机器。 那副样子,狼狈,疯狂,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李厂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刘科长,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被打扰的愠怒。 刘科长推了姜晚一把,自己则立正站好,低着头汇报道。 “报告厂长,废品站的临时工姜晚,冲击指挥部。” 他顿了一下,用一种极其不确定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她说……她说她能找到失联的勘探队。”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不,更像是一个无比拙劣的笑话。 会议室里先是死寂,随即,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嘲弄的窃窃私语。 “开什么玩笑她能找到” “废品站的一个捡破烂的,她懂什么” “你看她怀里抱的那个东西,就是一堆垃圾!” “我看她是疯了!这种时候来添乱!” 那些专家、领导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姜晚的身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怀疑,还有高高在上的嘲弄。 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不合时宜出现在这里的,可笑的垃圾。 李厂长看清了姜衣服上的名字——姜晚。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姜远山的女儿。 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麻烦。 “胡闹!” 李厂长怒不可遏。 “刘科长!你也是老同志了,怎么能由着她胡来!马上把她给我带出去!” “是,厂长!” 刘科长如蒙大赦,立刻就要上来拉人。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门口喊道,“去,把废品站的王站长叫来!让他说说情况!” 很快,缩头缩脑的老王被带了进来。 他一看到这阵仗,腿肚子都软了。 当他看到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姜晚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王站长,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厂长厉声问道。 老王不敢看姜晚,他对着领导,添油加醋地把刚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厂长,各位领导,这个姜晚……她今天下午就不太正常。” “她突然就在废品站里发疯,把我们好不容易收来的拖拉机电瓶,还有那台好好的示波器,全都给拆了,砸了!” “我拦都拦不住啊!” “她还说……还说要造个什么东西,能把天上的星星叫下来……” 老王越说越离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姜晚“发疯”上。 他这番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姜晚。 糟蹋厂里财产。 神志不清。 冲击指挥部。 这几条罪名加起来,足够把她送去劳改了。 “简直是无法无天!” 李厂长气得浑身发抖。 “把她给我轰出去!马上!” 刘科长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夺姜晚怀里的机器。 姜晚死死地抱着那个还在嗡鸣的“怪物”,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知道,自己最后的机会,就要消失了。 就在刘科长的手即将触碰到机器的瞬间。 一个一直沉默着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让她试试。”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 周军代表。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晚。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疯狂。 但他更看到了疯狂之下,那不曾动摇的,坚定的光。 那不是一个疯子的眼神。 那是一个手握着最后希望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李厂长愣住了。 “老周,你……” 周军代表没有理会他,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姜晚面前。 他比姜晚高出一个头还多。 巨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姜晚完全笼罩。 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军刀,直直地刺向姜晚的眼底深处,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你说,你能找到他们” 姜晚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怀里的机器,发出一声更加清晰的“嗡嗡”声。 示波器屏幕上那道幽绿色的光线,稳定得,像一条横亘在天地间的地平线。 周军代表的目光,从姜晚的脸,缓缓移到她怀里那个丑陋的机器上,最后,又重新落回到她的眼睛里。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如果失败了,你将为扰乱救援、谎报军情,付出代价。” 他盯着姜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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