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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澜的小院里，丰收的蔬菜堆成了惹眼的小山。那番茄红得灼眼，黄瓜翠绿欲滴，茄子紫得发亮，不仅是屯里大人议论的焦点，更成了孩子们眼中的。 以机灵鬼小豆子为首的一群半大孩子，如今最服气的就是沈星澜。不知从谁开始，孩子们私下里都叫她，带着孩童式的、毫无保留的崇拜。 他们围在篱笆外，眼巴巴地看着，叽叽喳喳，却都恪守着无形的规矩，没有沈星澜的允许，绝不跨进一步。 沈星澜看着他们，挑了些熟透的、品相稍次的番茄和嫩黄瓜洗净分给他们。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如同得了犒赏的士兵，小口品尝着那难得的清甜，看向的目光更加亮晶晶。 打发走欢天喜地的孩子们，沈星澜开始正式分配。最大最饱满的那份，她亲自提着，走向屯子中心那栋挂着靠山屯生产大队木牌的院子——李建国家。 李支书家算是屯里人口较多的人家。院子比普通社员家稍大些，同样是泥坯房，但多了两间办公用的厢房，显得更有生气。沈星澜刚到门口，一个扎着两条粗辫子、眼睛亮亮的姑娘就蹦了出来，亲热地拉住她的胳膊：星澜姐！你来了！ 这是李建国的小女儿，李秀兰，和沈星澜同岁，性格活泼爽利，自从沈星澜展现出不凡后，就成了她最铁杆的跟班和拥护者。 院里还有两个半大小子在劈柴，是李建国的二儿子李卫东和三儿子李卫民。卫东憨厚，埋头干活，只是抬头对沈星澜憨憨一笑；卫民则更跳脱些，挤眉弄眼地打招呼：星澜姐，你这菜种得也太神了！ 李建国的大儿子李爱国，几年前参军去了，是全家乃至全屯的骄傲，也是李支书腰杆挺得直的重要原因之一。 支书媳妇王秀娥正在灶间忙活，听到动静擦着手出来，看到沈星澜和那篮水灵灵的菜，脸上笑开了花：星澜丫头，快屋里坐！哎呦，这菜长得可真爱人！ 秀娥婶子，地里的菜下来了，给支书和婶子还有弟弟妹妹们尝尝鲜，感谢支书的照顾。沈星澜将篮子放下。 你这孩子，太见外了！你李叔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为咱屯做了多少好事！王秀娥拉着沈星澜的手，真心实意地说，留下吃晌午饭，婶子今天蒸了杂面馍！ 沈星澜连忙婉拒，理由充分且体贴：不了婶子，我回去随便弄点就行。现在粮食金贵，我可不能随便添筷子，卫东、卫民正是能吃的时候呢。 王秀娥知道这是实情，心里更是觉得这丫头懂事得让人心疼。她不再强留，却转身从里屋摸了三个还带着温热的鸡蛋，硬塞到沈星澜手里：饭不吃，这几个鸡蛋必须拿着！自家鸡下的，给你补补身子！你一个人，又操心费力，不容易。 这三个鸡蛋，在这年月是极重的回礼了。沈星澜看着王秀娥不容拒绝的眼神，以及旁边李秀兰你快收下吧的暗示，没再推辞，郑重接过：谢谢秀娥婶子。 离开李建国家，沈星澜又走访了几户困难人家和孤寡老人，将一份份蔬菜送出，换回一声声真诚的感谢和一点点力所能及的回礼——一小把豆子，几头新蒜，一捆水灵的小白菜。东西不多，却情意深重。 最后，她来到了屯子最东头，那座破旧却异常整洁、墙边野花倔强盛开的院子。 推开虚掩的篱笆门，沈星澜轻轻唤道：王奶奶 头发花白、衣衫虽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王奶奶走了出来，看到沈星澜和她手中的菜，愣了一下。 王奶奶，我地里的菜下来了，给您送点尝尝。沈星澜将一份品相极好的蔬菜递过去。 王奶奶没有立刻接菜，而是用那双枯瘦却异常干净的手，紧紧握住了沈星澜的手。老人的手很凉，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却有种沉静的力量。 好孩子......难为你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王奶奶的声音哽咽了，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沿着深刻的皱纹滑落，这屯子里，除了支书，已经很久没人给我这孤老婆子送过一口新鲜菜了......大家都不容易。 她拉着沈星澜坐在院中的小木凳上，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倾诉对象。 我啊，这辈子......苦吃够了，也看透了。王奶奶望着远方，眼神空洞而悲凉，年轻时候，嫁了人，他也曾是个好后生。后来......他去打仗了，说是为了更好的日子。我把两个儿子都送去了队伍上......都没能回来...... 老人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刻骨的哀伤。沈星澜静静地听着，能感受到那份被岁月深埋的巨痛。 再后来，仗打完了，他没死，还当了官......回来了，却带回来了城里的女学生。王奶奶嘴角扯出一丝近乎残酷的苦笑，他说我老了，土气，跟不上时代了。他给我钱，让我在城里享福......可我看着那高楼，那汽车，心里空落落的。俺伺候了他爹娘送终，养大了他的娃（虽未成活），守了这个家十几年，到头来，比不上人家一句新思想 俺不要他的钱，俺就回了这靠山屯。这里埋着俺的娃，这里的天、地、空气，才是俺熟悉的。王奶奶挺直了佝偻的背，眼神里有种不容亵渎的尊严，俺靠自个儿一双手，挣工分，吃饭，心里踏实！男人啊......有时候心硬起来，比石头还冷。 沈星澜心中震动。她看着眼前这位被时代和至亲双重辜负，却依然保持着内心骄傲与洁净的老人，仿佛看到了无数沉默坚韧女性的缩影。 她反握住王奶奶的手，语气坚定而温暖：王奶奶，您说得对。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您看，没有他们，您一样活得干干净净，顶天立地！这比什么都强。她顿了顿，清晰地说道：男人能给的，女人自己也能挣！甚至能挣得更好，更堂堂正正！ 王奶奶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星澜，仿佛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却又直击心灵的话语。半晌，她重重地点头，泪水再次涌出，这次却带着释然和找到知音的激动。 好！好孩子！你说得对！说得对啊！她紧紧攥着沈星澜的手，像是攥住了某种力量和希望，老婆子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要是敢在屯子里说你半个不字，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撕烂他的嘴！ 夕阳西下，沈星澜背着沉甸甸的回礼回到自己的小院。篱笆外，以李秀兰和小豆子为首的小卫兵们还在忠诚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