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知识的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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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地的臣服意味着刀剑与法令的触角已延伸至王国最偏远的角落，而威尔深知，真正要让一个新生的秩序深入人心、根深蒂固，乃至迸发出超越时代的潜力，仅靠铁血与强权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有一种更柔和、更持久，却也更具颠覆性的力量，去浸润这片土地的土壤，那便是知识和教育。 格伦莫尔学院，这个最初只是威尔为了培养自家书记官和工匠学徒而设立的简陋学堂，在《全面战备令》和王国财力初步充裕的背景下，迎来了爆炸式的扩张。 它不再蜷缩于城堡的阴影下，而是在珀斯城郊划出了一片广阔的区域，兴建起了成排的、以砖石和木材构筑的校舍、图书馆和工匠实习场，这里成为了威尔推行其“知识传播”战略的核心基地。 学院的院墙上，用醒目的拉丁文和通用语镌刻着威尔的题词——“ignis et ferro, mente et arte”（凭火与铁，亦凭智慧与技艺）。这既是对格伦莫尔家训的延伸，也明确宣告了知识将与武力并重，成为新苏格兰的支柱。 招生的大门，以前所未有的尺度向所有阶层敞开，不仅仅是贵族和富裕市民的子弟，只要通过最基本的识字和算数测试，甚至仅仅是展现出足够的机敏和求知欲，即便是农夫、匠人乃至获得自由的农奴的儿子，都有机会踏入这片以往遥不可及的领域。 学费被刻意压到极低，对于优异者更是完全免费，由护国公府直接补贴。 学院的课程设置，更是与传统的经院哲学和神学教育迥然不同，充满了威尔的实用主义色彩。基础的读写和算术是必修，这是打开一切知识大门的钥匙，随后学生可以根据兴趣和天赋，选择不同的方向： 一部分人进入“律政科”，系统学习威尔授意编纂的《北境法令》以及正在完善的《王国法典》，培养未来的法官、税吏和行政官员，他们将把王国的法律意志带到每一个角落。 一部分人进入“工算科”，深入学习更加复杂的几何、以自然哲学名义的基础物理和机械原理。他们使用的教材，充满了威尔亲手绘制的杠杆、滑轮、齿轮示意图以及简易的水力应用模型图，这些人将是未来工坊的技师、水利工程师和军械制造的中坚力量。 还有一部分人，则进入“匠作科”，直接与从格伦莫尔调来的资深工匠学习，但他们学习的不仅仅是手艺，更要学习看图纸、计算用料、理解标准化生产的流程。威尔要培养的，是懂得“为什么”的工匠，而非仅仅重复“怎么做”的学徒。 甚至，威尔还顶住了一些来自教会的保守压力，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农事科”，邀请有经验的老农和那些对他推行的新农法感兴趣的年轻人一起，记录气候、研究土壤、比较不同种子的优劣，试图将农业从纯粹的经验传承，引向初步的观察与总结。 学院的教师队伍也极为奇特。既有几位被威尔的高薪和“研究自由”承诺吸引来的、不得志的教会学者和游方学士，负责教授基础文化课；更有大量格伦莫尔系的骨干，比如能读懂复杂图纸的铁匠邓肯、精通弩炮弹道计算的埃德加、甚至包括曾远航北欧的埃里克哈拉尔森，他们都定期前来授课，讲述的都是书本上绝无仅有的、来自生产与战争第一线的鲜活知识。 这种前所未有的教育模式，在苏格兰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平民阶层将其视为改变命运的阶梯，趋之若鹜，许多低阶贵族和小骑士也纷纷将子弟送来，他们敏锐地察觉到，未来的权力和财富，将与这些“新学问”紧密相连。 然而，阻力也显而易见，一些守旧的南方大贵族私下里嗤之以鼻，认为这是护国公在哗众取宠，玷污学问的高贵。 “让泥腿子的孩子和尊贵的骑士后代坐在同一间屋子里学习简直荒唐！”他们担忧这种教育会打破维系了数百年的阶层壁垒。 教会内部的态度则更为复杂，贝尔大主教保持了默许，因为威尔遵守了承诺，捐赠了土地，并且学院名义上仍尊重神学，虽然课时已被大幅压缩。 但不少底层教士和狂热信徒则公开抨击学院“过于注重世俗的、功利的知识”，担心这会动摇信仰的根基，让年轻人偏离对上帝的虔诚。 对于这些争议和阻力，威尔心知肚明，但他毫不动摇，他甚至在一次对学院师生的巡视中，公开表态：“知识不应是少数人垄断的装饰品，它应该是让土地更高产、让工匠更灵巧、让战士更强大、让法律更公正的工具！一个只会背诵经文而不懂计算粮秣的贵族，于国何益一个只会遵循旧例而不懂水利的管事，如何造福一方” 他的话语通过学院学生和各方耳目的传播，迅速扩散开去，这无疑是在向旧有的知识体系和价值观念发起赤裸裸的挑战。 格伦莫尔学院的灯火，每晚都亮至深夜，年轻的学子们在油灯下刻苦钻研着那些看似枯燥的图形与数字，聆听着那些闻所未闻的异域见闻和机械原理。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不再是对于遥远天国的向往，而是对于改造眼前这个世界的渴望与信心。 威尔知道，播撒这些知识的种子，需要时间才能生根发芽，甚至可能在他有生之年都看不到参天大树。但他更清楚，这是比任何军事胜利或政治联盟都更加根本的投资。当这些受过新式教育的年轻人逐渐成长，进入王国的行政、工坊、军队乃至每一个领域时，他们所带去的思维方式和知识技能，将从根本上改变苏格兰的基因。 这无声的知识传播，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它正在潜移默化地瓦解着旧世界的根基，为那个他理想中的、强大而崭新的苏格兰，浇筑着最坚实、最富有生命力的精神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