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新血与旧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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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里安德莫泊桑的伤势在精心照料下逐渐好转。格伦莫尔贫瘠却秩序井然的环境，以及领主威尔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都让他感到一种奇特的安宁，这里没有宫廷的虚伪倾轧，只有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朴实劳作。当他能下地行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求威尔允许他观察卫队的训练。 威尔亲自陪同他来到训练场。寒冬已至，地面上铺着一层薄雪，呵出的白气瞬间成霜，但卫队的训练并未停止。队员们正在进行负重越野，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清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阿德里安默默地看了很久，灰蓝色的眼睛扫过每一个细节。直到训练暂告一段落，士兵们得以喘息，他才缓缓转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威尔，语气里带着赞叹审视： “大人，”他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调清晰，“您的士兵……他们的纪律性，确实远超我过去见过的许多征召兵。在这种天气下坚持训练，他们的体能基础和对命令的服从，是很好的起点。” 威尔点点头，等待他的下文。 “但是，”阿德里安话锋一转，指向那些累得东倒西歪、却仍勉强保持着队列的士兵，“他们缺乏杀气，缺乏在战场上活下去的本能。他们的训练，像是……在模仿动作，而不是准备杀戮。” 他慢慢走到一处用于模拟防御的矮墙前，顺手拿起一面蒙着生牛皮的小圆盾和一支训练用的、顶端包着布团的长矛。“比如这个防守阵型，”他用矛尖在雪地上划了几道线，“太过僵硬了。每一个什，每一个士兵，都死死钉在预设的位置上。真正的敌人不会那么听话，他们可能会佯攻，可能会寻找弱点，可能会从意想不到的方向突入。阵型需要呼吸，需要能够随时调整。” 接着，他的目光投向队员们随身携带、此刻靠在身旁的手弩上。“这种武器，很精妙。射程和精度都令人印象深刻，比我见过的许多弩都要好。但是，”他再次强调了这个词，“上弦速度是个致命的弱点。如果第一轮齐射没能打垮敌人的冲锋，或者遇到披挂了较好甲胄的对手，他们冲近之后，这些弩手就是待宰的羔羊。” 他的话一针见血，让一旁的卡勒姆和伊恩面露不服，却又无法反驳。他们毕竟是猎人出身，擅长的是小规模袭扰和精准射击，对于正规军的战阵之道确实知之甚少。 威尔平静地问：“那么，依你之见，该如何改进” 阿德里安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展现自己价值的时候了。“首先，阵型需要更有弹性。防守时，各什之间应能相互支援，留有预备队和侧翼掩护的余地。进攻时，则需要更犀利的突击小队和更有效的指挥信号，光靠喊叫在战场上根本听不清。” “其次，近战训练必须加强，尤其是对抗骑兵的技巧。长矛手不能只会傻站着刺击，要学会利用地形，学会在盾牌掩护下移动和协同出矛。每个弩手，也必须熟练掌握短刀或手斧，在弩箭射空后有能力自保和短促搏杀。” “最后，”他顿了顿，“他们需要见血。不是猎物的血，是人的血。当然，不是现在。但将来，或许可以通过剿灭小股流寇或者进行……更逼真的对抗演练来弥补。” 威尔沉吟片刻。阿德里安的建议非常专业，但也意味着训练强度和危险性的提升。“卡勒姆，伊恩，你们觉得呢” 卡勒姆咬了咬牙，率先开口：“大人，他说得有道理。我们以前那套，打猎行，打仗……可能确实不够看。”伊恩也闷声点了点头。 “好。”威尔做出了决定。他看向阿德里安，语气明确而坚定：“阿德里安，从明天开始，你正式担任格伦莫尔卫队的战术教官。卡勒姆和伊恩作为你的副手，他们会全力协助你，他们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也熟悉卫队里每一个人的长处和短处。具体的训练方案由你来制定，报我批准后执行。记住我的要求：我要的是一支能打胜仗、能让大多数人在战场上活下来的队伍，不是只能在检阅时看看的仪仗队。” “必不辱命，大人！”阿德里安挺直了尚未完全康复的身躯，眼中重新燃起了属于骑士的锐气。 接下来的冬天，格伦莫尔卫队的训练进入了新的阶段。阿德里安将他在骑士生涯中学到的战阵知识，与格伦莫尔多山多林的地形以及弩箭为主的武器特点相结合，设计了一套全新的训练大纲。他拆散了过于僵化的阵型，强调小队灵活性和基层什长的临机决断权。他引入了更加残酷的对抗性演练，用裹了布的木棍代替刀剑，允许有一定程度的“受伤”，让士兵们真切感受到被“敌人”近身的压力和团队配合的重要性。 过程是痛苦的，磕碰和轻伤成了家常便饭。起初，一些老队员对阿德里安这个“外来户”颇为抵触，但阿德里安并未以势压人，而是亲自下场演示，用精湛的剑术和娴熟的战术动作折服了众人。他训练时严厉得不近人情，但休息时却能和大家一起围着篝火，分享一些经过筛选的征战故事，渐渐赢得了士兵们的尊重。 威尔时常在一旁观察，看到卫队虽然疲惫不堪，但眼神中的散漫渐渐被一种锐利和警觉所取代，队形变换也更加流畅自然。他知道，这块“磨刀石”正在发挥效用。 一天训练间隙，阿德里安找到威尔，提出了一个更具体的建议：“大人，我们的弩箭威力足够，但箭簇的破甲能力可能不足。我观察过邓肯铁匠铺的工艺，或许可以尝试打造一种更细长、带血槽的三棱箭簇，专为破甲而生。” 威尔欣赏地看着他，阿德里安不仅带来了战术，更开始思考技术层面的改进。“这个想法很好，我会和邓肯研究。阿德里安，你对未来可能面对的敌人，有什么看法” 阿德里安脸色凝重起来：“大人，如果局势恶化，我们最可能面对的不是英格兰的重装骑士，而是他们装备精良的长弓手，或者苏格兰其他贵族麾下的、类似我们这样的征召步兵和少量轻骑兵。我们的优势在于地形、弩的精准和初期的隐蔽性。但弱点也很明显，缺乏机动性，一旦阵地被突破，极易崩溃。所以，我们必须依托工事作战，并且，需要一支能够快速反应的、小而精的突击力量，用于反击或者掩护撤退。” 他指向正在练习近战格斗的卡勒姆和伊恩：“他们俩是很好的苗子，可以重点培养。” 威尔深以为然。阿德里安的专业视角，让他对未来的军事规划更加清晰。“阿德里安，一切交给你了。”威尔下意识的想画个大饼，不过忍住了，现在一切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