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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楠荒地化作了血肉磨坊，北境联军的圆阵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块礁石，承受着永无止境的浪涛拍击。 英格兰长弓手的箭雨一轮接着一轮，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线，持续不断地削弱着苏格兰人的盾墙和生命。每一次箭矢撞击盾牌的闷响，都像敲击在威尔心头的战鼓，阵中伤员的哀嚎被战斗的喧嚣淹没，但那份痛苦却清晰地传递到每个还在战斗的士兵心中。 然而，真正的考验来自正面。 索尔兹伯里伯爵率领的重装骑兵，在长弓掩护的间隙，发动了不止一次的猛烈冲锋。那如同城墙崩塌般的撞击力，每一次都几乎要将圆阵撕裂，最外围的重步兵用身体和长矛死死抵住，像钉子般楔入大地，战马的嘶鸣、骑士的怒吼、兵刃砍入骨肉的可怕声响、以及盾牌破碎、骨骼断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谱写着地狱的乐章。 阿德里安的臂甲被一柄战斧劈开，鲜血染红了半身，他仍咆哮着将长矛刺入一名英格兰骑士的面甲缝隙。卡勒姆率领的山地战士在骑兵冲锋的间隙，如同鬼魅般从盾阵后跃出，用战斧猛砍马腿，用沉重的投矛袭击骑士的侧翼，用同归于尽的打法延缓着下一次冲锋的到来。 威尔亲自站在阵线最危险的位置，他的长剑已经砍出了数个缺口，甲胄上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 一名英格兰骑士冲破防线，直朝他而来，骑枪带着凄厉的风声刺向他的胸口，威尔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骑枪擦着肋部划过，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反手一剑，精准地砍在骑士缺乏防护的膝窝连接处，战马悲鸣着跪倒，将那骑士甩落马下，随即被旁边涌上的苏格兰士兵乱矛刺死。 “收缩阵型！向中心靠拢！”威尔的声音嘶哑，却依然稳定，圆阵在持续的压力下被迫向内收缩，这意味着活动空间更小，但也更加紧密。 伤亡在不断增加，阵亡者的尸体被迅速拖到阵内，以免阻碍战斗，空出的位置由后排补上。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机械地挥动着武器，依靠着平日严酷训练形成的本能和对指挥官的信任，死死支撑。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威尔能感觉到体力的迅速流失，也能感受到身边士兵们那逐渐被绝望侵蚀的意志，他们就像一块正在被铁锤反复锻打的铁料，随时可能碎裂。 “华莱士……莫雷……你们还要多久”威尔在内心无声地呐喊，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东南方向，那是英格兰大营所在的位置。此刻，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两位战友能够准时挥出那决定性的雷霆一击。 --- 与此同时，在距离石楠荒地约十英里外，爱德华一世那庞大而看似固若金汤的大营，正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氛围中。主力部队被调往围歼威尔，营地里只剩下部分负责看守辎重的二线部队、大量的工匠、仆役以及伤病员。 空气中弥漫着烹饪食物的香气和闲适的嘈杂，大多数人都认为，索尔兹伯里伯爵出马，解决那支不知天高地厚的苏格兰偏师，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就在这松懈的黄昏时分，地狱的业火毫无征兆地自北方燃起！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只有如同闷雷般迅速逼近的马蹄声和无数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发出野性战嚎的身影！威廉华莱士一马当先，他魁梧的身躯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手中的巨剑在夕阳下反射着血红的光芒，在他身后，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苏格兰主力联军！他们养精蓄锐多日，胸中憋着的怒火和对胜利的渴望，在此刻彻底爆发！ “为了苏格兰！为了自由！”华莱士的怒吼如同霹雳，震碎了英格兰大营的宁静。 留守的英格兰军官试图组织抵抗，但仓促之间，如何能抵挡这支如同下山猛虎般的生力军营地外围脆弱的木栅被轻易推倒、点燃，苏格兰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了营地内部！ “烧！烧光他们的粮草！”安德鲁莫雷爵士冷静地指挥着部下，一队队苏格兰士兵手持火把，疯狂地点燃沿途看到的一切帐篷、车辆，尤其是那些堆积如山的粮秣垛和草料堆！冲天的火光立刻映红了半边天空，浓烟滚滚，直上云霄。 “砸烂那些攻城器！”另一部分士兵则在军官的带领下，冲向停放巨型投石机和攻城锤的区域，用战斧、铁锤疯狂地破坏着这些昂贵的战争机器。木料碎裂声、金属扭曲声不绝于耳。 营地内彻底陷入了混乱，英格兰守军被杀得措手不及，四散奔逃，工匠和仆役哭喊着寻找藏身之处，火焰迅速蔓延，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整个英格兰大营化为一片火海！ --- 石楠荒地上，战斗已经到了最惨烈的关头，北境联军的圆阵已经被压缩到极限，还能站着的士兵不足千人，人人带伤，疲惫欲死，箭矢几乎耗尽，连捡拾敌人射来的箭都来不及，重骑兵又一次集结，准备发动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冲锋。 威尔拄着剑，大口喘息着，看着身边一张张年轻而疲惫、却依然倔强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与决绝，难道赌输了吗 就在这时，他猛地抬头！ 东南方的天空，那原本只是暮色昏黄的天际，此刻却被一种不正常的、跳跃的橘红色所浸染！并且，那红色在迅速扩大，浓密的黑烟如同狼烟般升腾！ “看！快看那边！”一个眼尖的士兵声嘶力竭地指向东南方。 所有还能抬头的苏格兰士兵都看到了那片映红天空的火光！ 那不是晚霞！那是冲天的烈焰！是英格兰大营的方向！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瞬间注入了每个濒临崩溃的北境士兵体内！ “是我们的援军！” “华莱士大人得手了！” “英格兰佬的老巢被端了！” 希望的火焰在他们眼中重新燃烧起来，疲惫的身体仿佛又涌出了新的力气。 与此同时，英格兰军队的攻势也为之一滞，索尔兹伯里伯爵勒住战马，惊疑不定地望向那片映红天际的火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身边的号手吹响了急促的号角，那是停止进攻、紧急集结的信号！ “撤退！回援大营！”索尔兹伯里伯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狠狠地瞪了眼看似乎随时会崩溃，却奇迹般再次挺住的苏格兰圆阵，不甘和愤怒几乎将他吞噬，但他更清楚，如果大营和粮草彻底被毁，等待整个英格兰大军的将是比一场局部失败更可怕的命运，大崩溃！ 英格兰军队如同退潮般迅速撤离战场，留下满地狼藉和尸骸。 威尔看着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南撤的敌军，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强烈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他几乎站立不稳，被身边的卡勒姆一把扶住。 他望着东南方那越来越旺的冲天火光，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疲惫、庆幸和冰冷杀意的笑容。 逆转的烽火已经点燃，爱德华，这盘棋，还没下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