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静待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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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渐浓，但格伦莫尔堡议事厅内的气氛却比残冬时更加凝重。壁炉里的火燃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长桌上摊开着最新的南方战报，羊皮纸上的字迹潦草，仿佛带着硝烟味。 老莫顿站在威尔身旁，声音低沉：“大人，信使说爱德华的前锋已经逼近斯特灵，阿德里安爵士他们……打得很苦。英格兰人的重骑兵冲锋，我们的弩手虽然能造成伤亡，但数量差距太大了。” 威尔的手指在地图上斯特灵的位置重重一按。“传令，”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召开北境守护征召会议 所有已宣誓效忠的附庸骑士、高地氏族代表，以及商会首领，必须三天内赶到。” 三天后，堡内最大的厅堂人头攒动，不再有寒暄，每个人都面色肃穆，威尔没有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而是站在巨大的北境地图前，开门见山。 “诸位，”他环视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南方的消息，想必大家都已听闻。爱德华的长腿，不仅要踏碎斯特灵，更想将整个苏格兰纳入他的版图。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南方沦陷，北境的独立与安宁，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首先看向那些新投效的小贵族和骑士：“诸位将家族的未来寄托于北境，我威尔德欧在此承诺，凡在此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者，战后必将按功行赏，土地、荣誉，绝不吝啬，你们的忠诚将是家族复兴的基石。” 一个名叫凯文的年轻骑士忍不住开口：“大人，我们的人手不多，装备也……” “人手不多，就出精兵！装备不够，格伦莫尔给你们补！”威尔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要的是能打仗、听命令的兵！不是凑数的农夫！” 接着，他转向麦克劳德、卡梅伦等氏族的代表，语气变得更为深沉：“高地的好汉们，苏格兰的自由，也是你们的自由，爱德华的律法，容不下山间的传统与骄傲。” “此战，不仅是为王国而战，更是为你们世代居住的家园而战，我以北境守护的名义承诺，战后各氏族的自治权利将得到明文确认，我们共同打下的海上商路，利润将按约定公平分配。” 最后，他对商人代表法尔克说：“战争会摧毁贸易，但也能缔造新的秩序。一个统一的、独立的苏格兰，才能带来长久稳定的商业环境，北盾港需要你们的船只和物资，此战若胜，北海的贸易主导权将尽归我北境所有。” 法尔克脸上掠过一丝精明算计，随即深深鞠躬：“明白！商会的船队和仓库，随时听候大人调遣！” 威尔的动员，将个人利益、家族存续、传统自由和商业前景，全部与北境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他没有空谈忠诚与荣耀，而是给出了清晰可见的回报与威胁。与会者交头接耳，最终，在卡梅伦族长缓缓点头后，征召计划得以通过。 命令迅速下达。根据《北境征召令》，所有附庸骑士需按其封地大小，提供相应数量的自备装备的士兵；各高地氏族则按约定，派出擅长山地作战和侦查的勇士；商会则需承担一部分军费，并组织运输队。 短短数日，格伦莫堡外的平原上便开始热闹起来。穿着杂色服装但眼神锐利的氏族战士，带着猎弓和战斧从山间走来；小贵族们率领着装备相对统一的侍从和征召农兵前来报到；商会的车队运来了粮食、草料和一批批崭新的武器装备。 威尔任命阿德里安留守南方时提拔起来的几位中层军官负责接收、整编这支成分复杂的队伍，按照格伦莫尔卫队的标准进行基础训练和编组，重点是让他们熟悉号令和基本的阵型配合。 与此同时，领地内的军工生产开足了马力。水力锻锤的轰鸣声日夜不息，铁匠铺里火花四溅，威尔走进忙碌的工坊，负责军工的邓肯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烟灰和兴奋。 “大人，您来的正好！那个‘大家伙’，有眉目了！”邓肯引着威尔走到工坊后院。 那里架着一个看起来粗糙但结构坚实的木制装置，两侧装着用粗牛筋绞成的束绳，中间是一根粗壮的木制抛射臂。 “上弦！”邓肯喊道。 几个工匠用力转动绞盘，牛筋束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被紧紧扭紧。 “放！” 一名工匠用木槌敲开机括。抛射臂猛地挥向前方，轰的一声，一支沉重的弩箭离弦而出，划过一道低平的轨迹，远远钉在两百步外的土坡上，箭尾兀自颤抖。 “准头还差得远，”邓肯抹了把汗，“力道也还不稳定，有时候强有时候弱，但这射程，您看到了！” 威尔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继续试！调整筋束的粗细和绞紧的力度。我需要的是能稳定砸碎英格兰人木堡的东西，不是靠运气蒙的。” “是，大人！” 就在内外忙碌之际，一封盖着王室秘密印鉴的信，由玛格丽特最信任的挪威侍女亲手送到了威尔的书房，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厚。 “威尔，”信的开头不再是正式的称谓，而是直接的名字，透露着写信人急切的心境，“珀斯的空气已经凝固，每一次朝会都如同审判，巴里奥尔家族的人活动频繁，与英格兰的使者秘密接触的传言甚嚣尘上。监护委员会里充满了失败主义的论调，有人公然提议……提议向爱德华称臣，以换取王国的‘自治’地位，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笔迹在这里有些潦草，仿佛能看见少女写信时颤抖的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威尔，挪威的护卫被以各种理由限制，身边的目光充满了算计。只有读到你的信，知道你还在北方坚守，还在为了我们的希望而奋战，我才能获得一丝喘息的力量。” 信的中间部分，玛格丽特详细记录了南部几位主要贵族的动向和言论，哪些人态度暧昧，哪些人可能暗中通敌，哪些人或许还能争取。这已远超一个被困深宫少女的见识，显然她也在拼命利用自己有限的影响力网络搜集信息。 在信的末尾，她的笔调变得柔和而充满忧虑：“……我知道你面临的困难丝毫不亚于南方。征兵、备战，必然耗尽你的心力，请务必珍重自己，你的安危，关乎的不仅仅是一个领地，更是……（墨点，似乎犹豫了很久）……更是许多人的希望。” “无需急于南下，如你所说，让那些首鼠两端的南方贵族先去消耗爱德华的实力吧。北境，是我们的根基，也是最后的希望，我……期待你的消息，如同期待春天的阳光。” 这封信，如同一剂强心针，也让威尔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他立刻回信，首先安抚了她的情绪，赞扬她的勇气和智慧，保证北境稳如磐石。然后，他简要汇报了征兵的顺利进展和军工的成果，给予她实实在在的信心。 最后，他写道：“……请陛下务必忍耐，保全自身。风暴眼最是平静，却也最危险，任何妥协都无法换来真正的和平，唯有手中的剑，才能扞卫脚下的土。我在此守望静待时机，望陛下善加利用那些尚存忠义之心的贵族，分化瓦解对手。格伦莫尔的炉火，永远为您点亮，北境的利箭，终将为您射穿阴霾。” 他随信附上了一小盒北境特产的、能宁神安息的草药，以及一枚新铸造的、刻有格伦莫尔山峦纹章和苏格兰蓟花的银质胸针，寓意“北境守护苏格兰”。 信使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威尔走出书房，登上堡墙，远处，新征集的士兵正在军官的号令下进行操练，虽显杂乱，却充满生机；近处，工坊的烟火袅袅升起，那是力量在锻造。 南方战火纷飞，朝堂暗流汹涌。而他，北境守护威尔德欧伯爵，正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稳稳地拉开手中的弓弦，搭上名为时间、实力和意志的利箭，瞄准着那个必将到来的，一鸣惊人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