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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拂过，灯火摇曳，阿涛觉得枝桠的影落在娘亲的脸上，模糊了她的面庞，让她突然之间，面目模糊起来。 明明那时娘亲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娘亲的不幸，全是因为此人，你要记住他的脸。” 阿涛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让娘亲不幸在他看来，他们所有的不幸都是那个叫王保的男人造成的！ 是的，他私下里都不叫他爹，只叫他王保。 自小王保就虐待他，他一虐待他，娘亲就会出来抱住他，然后娘亲就跟着他走了。 小的时候，娘亲常常会消失一段日子，那段日子里，王保起先对他还可以，之后，态度越来越恶劣，每日拳打脚踢。之后，娘亲便回来了。王保也会打娘亲。 阿涛常想若是挨打能让娘亲不离开，那也可以。 老天爷大概是听到了他的祈祷，王保把家搬到了县城里，从此，娘亲再也没离开过。 王保开了一家赌坊，生意越做越大，他对娘亲倒是好了起来，绫罗绸缎地装扮着娘亲，可娘亲似乎也并不高兴，一日日变得更冷淡。 阿涛记忆里的娘亲还有些暖意，可如今的娘亲却常常是冷漠的，她甚至常常把他打出赌坊，不准他回去。 特别是在王保让她招待贵客的那些日子里。娘亲根本不理睬他，也不准他出现在赌坊里。 阿涛又不是笨蛋，他一日日长大了，他虽不知道王保到底让他娘亲做了什么但他知道娘亲一点儿都不快乐。 娘亲虽然外表冰冰冷的，但他知道，娘亲会在他生病的时候，偷偷来看他，照顾他。她只是从不在明面上和他要好。 阿涛喜欢娘亲，想让娘亲能笑起来。 这次他终于见到了。 阿涛实在无法形容那天，当那个叫“顾郎”的男人出现时，娘亲脸上的表情。 若是一定要形容出来，阿涛觉得那好像就是南瓜的脸上，裂了一道口子。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娘亲笑起来是那样难看。 阿涛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现场一片混乱，王保把那“顾郎”打了出去。明明是他自己把人请回来的！ 当他再一次看见“顾郎”时，他好不狼狈。他脸色苍白，神情萎靡，衣衫不整。 可他看见阿涛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他说他叫“胡兆”，是他的舅舅，是来救他的，他约阿涛戌时在吉祥赌坊的后巷里等他。 阿涛却半个字都不信，因为娘亲说了这个人是坏人，是造成他们所有不幸的坏人。 阿涛自然是不会去的。 “所以，阿涛是你设计让王保去打胡兆的吧”，梅苏的问话惊醒了在一旁发愣的阿涛。 “不，不是的，我不知道他会死。我只是害怕。”，阿涛的嘴巴瘪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哭了。 那日，王保不知是哪里心气不顺了，看见阿涛，骂他一日日地就知道在外面瞎溜达，逮着他就要打。 阿涛被打怕了，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胡兆约他戌时在后巷见，这才回来晚了。 阿涛想着反正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就让他们狗咬狗吧。 可他到底还是个有良知的人，戌时，他听到了后巷的棍棒之声，他原本只想捂住耳朵躲着，可他实在熬不住。等王保的人走了后，他便悄悄摸进了后巷，他没想到，胡兆会被打死。 “你撒谎！”，梅苏突然冷冽道，“那时，胡兆还没有死，他是子时初才死的。” “哇哇哇……” 阿涛终于绷不住哭了。 “好孩子是不撒谎的。”，看着阿涛的小脑袋一颠一颠的，哭得像是要噎死过去一样，梅苏温和下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我怕的很，我怕他知道是我告诉王保，他在哪里的，我怕他要带走我，后来，我又突然想到，若是他死了，王保是不是也会被抓起来，我和娘亲就能自由了……，我突然，就走不动了……” 阿涛开始语无伦次，抽噎地语不成声，六娘子走过去，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梅县丞，你想怎么样呢难道你是想治阿涛一个见死不救之罪吗”，六娘子冷冷地道。 “我……”，梅苏一时不知要怎样接六娘子的话。 “慢说他才六岁，就是十二三岁，碰到这样的事，都是要昏了头的，如何能说他就是犯了罪呢”，六娘子温和地看着阿涛，“这孩子已经这样苦了。” 梅苏一时间觉得自己是错了，错在没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救出阿涛和六娘子，错在让这样小的孩子担负如此的重担，一步步陷入困境和迷茫。 旷野的风如此寒凉，冷得人的心都抖了起来。 “公子，法外还有人情，我看，阿涛根本没错。”，宝珠在一旁早就听得义愤填膺，此刻也忍不住插嘴道。 “梅县丞，我也觉得……”，茗烟觉得自己也得为这可怜的母子俩做点什么。 “我没有！”，阿涛突然大喊道，“我没有见死不救。后来，我去找了打更的更夫，让他去送信。不信，你去问他！可是，晚了，胡兆还是死了。我就想着，反正死都已经死了，不如就用来陷害王保吧，反正，是胡兆自己说的，他要救我和娘亲出去的！我没有错！我只是想活，呜呜呜……” 孩子的话语字字泣血，像把刀，一点点扎进梅苏的心里。 “你没错。我不追究你了，可我也不能判王保杀了胡兆。他最多只能算雇凶殴人，他本意并没有想杀了胡兆，也非他亲自动手。那人也不知胡兆之前身体已经不适，经不得打，打得实在不巧……”，梅苏也不知该如何给一个六岁孩子解释这些事情，为什么坏人不能得到惩罚！ “梅县丞，你不必多说了。我们和你回去，你释放王保的时候，不要和他说今夜之事，就是对我们的最大恩情了！”，六娘子淡淡地说道。 “你还要过去”，宝珠惊讶道！ “我能不回去吗”，六娘子笑着问宝珠，眼睛却看向梅苏。
